血染的母愛

[ 親情故事 ]
  上世紀70年代中期,我正上小學。在那生活艱辛的年代裡,若能吃上一口肉比過節還高興。
  
  隆冬的一天傍晚,我放學回家路過二叔家門口,他神秘地朝我擺了擺手。我隨他進了那間低暗的小屋,他從上衣兜裡摸出三粒核桃般大的黑紅泥蛋。笑眯眯地將泥蛋砸開,裡面露出一小團紅紅的肉團,一股浸入脾肺的香氣直衝腦門。這是他將捕到的麻雀糊上泥巴燒烤成肉團自己捨不得吃,給我留下的。二叔看著我狼吞虎嚥的樣子,他的喉節也不住地上下蠕動。
  
  自從我跟二叔學會了燒烤麻雀後,一到晚上便到屋簷下、樹杈上、草棚裡去捕捉麻雀。儘管捕捉得時多時少,但沒有空手回過家。捉到的麻雀存放到用秫秸梃插制的蟋蟀籠裡,掛到院裡榆樹權上,第二天中午放學後再燒烤享用。運氣好時,如能摸到一窩尚未長全羽毛的黃嘴小麻雀,燒烤吃起來更是滿嘴流油,味道香極了。
  
  初春的傍晚,放學回家的路上,看見生產隊的草棚房頂上有隻嘴裡叼著蟲子的麻雀正在左顧右盼,不用問,這是隻麻雀母親,叼來蟲子喂小麻雀呢!我悄悄地躲在牆根下緊緊地盯著它。不一會兒,那隻麻雀母親俯身落到了窗欞下,三跳兩蹦鑽進了窗欞下的牆洞裡。哈哈!這裡原來有窩小麻雀呀!我屏住氣息,慢慢地向窗欞靠近,快挨住牆洞時,“撲稜”一聲麻雀母親搶先飛出了巢。我將小手伸進牆洞裡一把抓出三隻黃嘴小麻雀。我將麻雀裝進書包裡剛想離開,麻雀母親瘋了似地向我俯衝過來,用它那尖尖的長嘴猛啄我的臉和脖子。我拎起書包一氣跑回家,把三隻小麻雀放進蟋蟀籠掛到榆樹權上後,那隻攆來的麻雀母親還站在房簷上悽慘地嗚叫呢。
  
  半夜我被一陣“撲通、撲通”的異響驚醒,爬起來趴在視窗向榆樹權上看去,那隻裝麻雀的籠子正劇烈地左擺右晃。我不禁想起了老師剛教過的“垂死掙扎”那句成語。我爬動的動作過大,母親被驚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咕噥了幾句,我便知趣地縮回被窩又睡了。
  
  天剛矇矇亮,我悄悄地起床直奔樹下。眼前的場景把我驚呆了:榆樹權上懸掛的蟋蟀籠已經扭曲變形散了架。在籠子的缺口還粘著幾片帶血的羽毛,一隻頭部血毛模糊的麻雀捲曲著僵死在榆樹下,籠裡的三隻小麻雀已不見了蹤影。事情再明白不過了,昨夜那隻麻雀母親為救孩子,硬是用它那弱小的身軀反覆不停地撞擊籠子……籠子被撞散破了,孩子逃生了,母親卻撞死在了樹下……
  
  我愣愣地站在榆樹下,大腦裡一片空白。望著眼前慘烈的場景,心裡一陣陣發冷,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攪得我真想大哭一場。那一刻在我幼小的心靈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母愛的無私、博大、厚重。
  
  學校的早自習鐘聲響了,我彎腰將麻雀母親輕輕地捧起來,用張白紙細細地包裹整齊,埋到了榆樹下。來到學校,我抽泣著向女班主任說了事情經過。年輕的女老師用她那溫軟的細手擦去了我臉上的淚珠:“……”好孩子,別哭了,難得你早早地悟出了母愛的偉大無私,長大後你會有出息的……“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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