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萬曆初年,朝廷頒佈了一道旨令,命各地官員舉薦人才。時任新豐知縣的陳牧卻很為難,因為新豐地處偏僻,鮮有人才。但若無舉薦,上面又會追究他的責任,他只好帶上差役宋六,化裝成行腳商人,到各村鎮去暗訪。
卻說這日晌午,兩個人走到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陳牧只覺得又渴又餓,實在是走不動了。他見路邊有棵樹,就坐在樹下,對宋六說道:“我實在走不動了,就在這裡吃乾糧吧。你去給我尋些水來喝。”宋六就把乾糧袋子給了他,揹著水葫蘆去找水了。
陳牧往樹上一靠就睡著了。正睡得香,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舔他的手,驀然就醒了,見一隻大黑狗舔了他的手,就去嗅乾糧袋子。他嚇得跳起來,大喝道:“滾開!”那狗叼起乾糧袋子就跑。陳牧氣得跳著腳地喊:“臭狗,放下乾糧!”
這時,就見一個漢子遠遠地走過來,衝著那狗喊道:“站住!”那狗居然就站住了。漢子走過來,從狗嘴裡摘下了乾糧袋子,還給陳牧。
陳牧生氣地說:“看好了你的狗,莫要嚇人了!”那漢子笑道:“你這人好生無理。我幫你拿回了乾糧袋子,你非但不謝我,還斥責我。要知道這樣,我就不該管你。”
陳牧問道:“那不是你家的狗?”漢子說:“不是。不過,這就是了。”那漢子過去提起狗,搭在肩上,大步離開了。
宋六打了水來,剛上官道,就撞見漢子,兩腿一軟,跪倒在地上。那漢子瞥了他一眼,也不以為意。宋六這才爬起來,回到陳牧身前。陳牧說道:“你們好生奇怪。”宋六迷惑地問道:“大人說什麼事?”
陳牧說,依著宋六剛才行的禮,那該是見到了長輩。宋六搖了搖頭說:“我不認得他。”陳牧驚問道:“那你為何要給他下禮?”宋六說,剛才他腦子一暈,不知怎麼就跪下了。
兩個人正吃著乾糧,忽然有個人跑過來,問他們是否看到了一條黑狗。陳牧說看到了,被一個漢子扛走了。那人罵道:“缺德胡三,竟敢麻我家的狗!”轉身就往漢子走的方向追去。陳牧對宋六說:“快跟上!”
三個人緊趕慢趕,就進了四里多地外的大成村。那人一進村就大喊:“胡三,你別殺我家的狗!不然,我把你兒子扔井裡!”邊喊邊跑到了一戶門前,卻見胡三迎出柴門來了,笑著說:“許大哥,是你家的狗啊?你再來晚一步,我就下刀子啦!”
陳牧透過籬笆門往院裡一看,果然見那黑狗被綁在樹上。許大哥衝進院子,見狗還好好的,就舒了一口氣,轉臉對胡三說:“你認準了,這是我家的狗,以後別打它的主意。”胡三笑道:“許大哥,這我可記不住。你把它拴牢了,我自然不會到你家去背。”他把黑狗解下來,又在狗腦袋上一拍,說道:“別睡了,跟著許大哥回家吧。”黑狗一骨碌爬起來,跟著許大哥出了門。
陳牧攔住許大哥,悄聲問道:“胡三是什麼人呀?怎麼你家狗到了他手裡就任由他擺佈了?”許大哥就說,胡三是狗閻羅,再兇再大的狗,一到了他跟前,就跟死了一樣,任殺任剮,叫都不敢叫一聲。
陳牧聞言眼前一亮:這也是個人才呀,報給朝廷,看有用沒用吧。他轉臉去喚宋六,卻見宋六正靠著籬笆牆坐著,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忙過去問道:“你這是怎麼啦?”宋六哭喪著臉說:“大人,我像是被人抽了筋呀。”
陳牧想到宋六剛才見到胡三時那一跪,靈機一動,喊住了胡三。胡三問他有什麼事,陳牧說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命令胡三往前走一里地,不許回頭。
胡三不明就裡,但也不敢違拗知縣大人的命令,只好往前走去。待他走出了很遠,宋六才長舒了一口氣,渾身也有了力氣。陳牧喚了胡三回來,宋六又委頓在地,一動也動不了。如此五次三番,次次靈驗。陳牧明白了,胡三不僅是狗閻羅,他還是狗性的人的閻羅。民間有句俗話:官府的差役就是縣太爺的狗啊。再一想,宋六果然也是狗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