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一個叫作焦德生的晉商常年在外經商,一年到頭大半時間奔波在路上,銀子“嘩嘩”往家流,再多路途勞頓也覺得不在話下。
一年盛夏,焦德生的商隊在鍋蓋山遭遇了土匪。土匪們要錢還要命,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殺,商隊人馬全部被衝散。焦德生慌不擇路,一個人衝進樹林裡,在漫天野地裡一腳深一腳淺地胡亂轉了一天一夜,在天大亮時終於出了山。
此時烈日高懸,驕陽似火,焦德生嗓子眼兒裡幾乎要冒出火來,似乎馬上就要虛脫,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弄口水解渴。焦德生坐在一棵樹下往遠處望,看到山腳下有個小山村,村裡有幾戶人家,不由喜出望外,加快腳步跑到了第一戶人家門口,一邊“咣咣”敲門一邊嘶啞著嗓子喊:“有人嗎?”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探出頭來,羞澀地問:“你找誰?我們家只有我和奶奶兩個人……”
焦德生不理會小男孩,推開門直奔院子裡的大水缸,拿起缸沿上掛的木瓢,從缸裡舀起滿滿一瓢水湊到了自己的嘴邊,眼看甘甜的清水就要入肚救命。突然,一隻手拉住了焦德生的胳膊,那瓢水也就立馬遠離了嘴邊。
焦德生扭頭一看,是個七十多歲的乾枯老太太,臉上表情不怒不喜,但肯定對自己貿然闖入不滿意。焦德生趕緊堆起笑容說:“大娘,我不是壞人,只是路過這裡,實在是天熱口渴得要死,就讓我喝上一瓢水吧!”
老太太點點頭說:“我知道你是過路的人,大熱天討口水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我家喝水得有個規矩,你等會兒……”
老太太說著扭頭蹣跚進屋,不一會兒,左手端著只小瓷碗出來,小瓷碗裡裝了半碗麥糠。老太太右手拇指和食指在碗裡捏了一下,對著焦德生的水瓢搓了幾下,麥糠飄落進去,隨著水面一晃盪,麥糠眨眼間佈滿了水面。
老太太一指水瓢說:“喝吧!”
焦德生嘀咕說:“這算哪門子規矩?難道是解渴的土茶?”他也不管不顧了,猛喝了一口,水剛下肚,滿嘴頓時沾滿了麥糠,粗糲難耐跟沙子差不了多少,嗓子眼兒裡更甭提了,上不來下不去,立馬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焦德生差點兒咳吐了。
老太太不緊不慢地說:“你坐下,吹開麥糠慢慢喝水,這樣感覺就會好多了。”
焦德生大為不滿,心說:“我不就喝你家點兒水嘛,跟我弄這些奇怪的東西幹什麼?這是講規矩喝土茶的時候嗎!”他耐著性子坐下來,費老大勁兒吹開麥糠,剛喝上一小口,麥糠又漂到嘴邊了,只能反覆吹,小口喝著,真是急死個人了……
一瓢下去,焦德生感覺終於止住了口渴,只是心裡非常不痛快。
老太太此時終於露出點兒笑容,說:“我看你是個闖蕩世面的人,生計肯定不愁。我有一個請求,你走時,帶上我這個八歲的孫兒石鎖,讓他也找一條生路去。”
焦德生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你不讓我痛快,我能讓你痛快?他委婉拒絕說:“我連喝口水都得求人,什麼闖蕩世面,沒有的事兒。讓你孫兒跟了我,遠不如跟著你老人家自個兒和鄉親們好。再說,你不怕我把你孫兒給賣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後還是堅持說:“鄉親們固然好,可是都窮得不能再多一個孩子吃飯了。我不中用了,沒辦法再養石鎖,我看人錯不了,你帶走他就是給他一條活路。我老太太求求你了……”說著,老太太就要下跪。
焦德生趕緊扶住老太太,嘴裡卻說:“人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剛才喝了你家這麼大一瓢水,不答應似乎說不過去。這樣吧,孩子我帶走,練一年看看怎麼樣。如果能吃生意這口飯,我就留下,如果不適合,我再給囫圇送回來,你看怎麼樣?”
老太太千恩萬謝,簡單收拾了些東西,送焦德生和石鎖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