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掘墳

[ 民間故事 ]

姜千里是山東長山縣的一個財主,家裡有房屋幾十間,常年僱用著改作人員,幹些房屋修繕、門窗及傢俱維修等活。鄭樵是剛來不久的改作人,為人誠實厚道,幹活實在,不像以前請來的那些改作人,經常偷奸耍滑,因此這姜員外非常看重他。

姜員外雖然生活很節儉,但對僱工和下人並不那麼吝嗇,特別是自從鄭樵來到以後,每逢遇到節令或看他幹活辛苦,總要讓廚子買些雞鴨魚肉的來犒勞。鄭樵見姜員外這麼看重自己,幹起活來更是賣力。

可最近一段時間來,鄭樵卻對這姜員外有些看法,也不是為了啥大事,就是這幾天在吃飯的時候,姜員外總當著他的面指責做飯的廚子,問這幾天買來的雞鴨魚肉的,怎麼只吃了一兩次就不見了,是不是廚子自己偷吃了?

面對姜員外的指責,廚子總是紅著臉委屈地解釋說,他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每次把肉買回來,他知道一次吃不完,就把肉掛在南屋裡的房樑上,因那裡面涼快,不容易變質。誰知道等他過一兩天再去取時,東西卻不見了。

姜員外對這種解釋,顯然並不滿意,他說裡面很少有人去,難道會讓黃鼠狼叼了去,再說肉掛在房梁下的鐵鉤子上,黃鼠狼也夠不著呀,要不就是讓老鼠吃了,或是麻雀叼了去了?

廚子面對質問,只有低頭不語,他知道這時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後來又出現了幾次這樣的情況,鄭樵就有些看不下去了,畢竟都是給人扛活,他對廚子深表同情,但他又不好說什麼,只有替廚子著急,他知道廚子和他一樣,都是老實厚道之人,要不也不會在姜家幹了這麼多年。

這天吃過午飯後,鄭樵躺在自己的鋪上休息了一會兒,後來想上茅廁,就起來往茅廁裡走去。茅廁在西南角上,他要路過南面的一趟房屋,他一邊慢慢地走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這一溜南屋的結構佈局,正當他路過中間的一間南屋時,忽然聽到裡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感到奇怪,悄悄從窗欞向裡一看,只見裡面的一張方桌朝前慢慢地挪動著,像在水上漂動。鄭樵想這可見鬼了,方桌會自己移動,他偷偷趴在窗戶上瞧了起來,透過窗欞的空隙,他看清楚了,原來是一隻大黑狗用脊背頂著方桌在朝前移動呢。

這隻大黑狗鄭樵認識,它是姜員外家的愛犬,姜員外曾經多次對外人說他這隻愛犬老實聽話呢。今天這隻狗馱著方桌要幹什麼?鄭樵決定要看個仔細。

只見大黑狗把方桌馱到房梁下,停住了,方桌的上方正衝著房梁下面掛著一個籃子,裡面放著廚子買來的雞鴨魚肉。這麼一來鄭樵彷彿有些明白了。

大黑狗從方桌下鑽出來,然後縱到了方桌上,直起身子用兩隻前爪搭在籃子上,伸進頭去,把一塊肉叼了出來,最後用尾巴掃了掃方桌上面的痕跡,這才跳下方桌,把方桌馱回了原處……

鄭樵看呆了,他想不到這隻大黑狗竟這麼精明,原來“竊賊”竟是它啊,看來以往都是員外冤枉了廚子。鄭樵想到這裡,忽然腳下不小心踢翻了一個雞食盆子,狗聽到動靜,一下竄了出來,看到了鄭樵,拿眼狠狠地瞪著鄭樵,直看得鄭樵渾身發寒。

鄭樵把這件事告訴了姜員外,誰知員外根本不相信,他說這隻狗一直是他看著長大的,向來忠厚老實,哪裡像鄭樵說的,這未免有點兒太誇張了吧?鄭樵見員外不信,就建議員外瞅機會見識一下。姜員外一開始頭搖得像撥浪鼓,後來架不住鄭樵的一再強求,終於勉強答應了。

這天吃過飯後,鄭樵和姜員外喝了會兒茶,兩人就到鄭樵睡覺的小屋裡潛伏了下來,等著看狗的精彩表演。可是令姜員外掃興的是,兩人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狗的動靜。後來姜員外拂袖而去。

過了幾天,鄭樵還想讓姜員外去看,因為他不想就這麼著讓姜員外把廚子給冤枉了,畢竟他已看到作案“兇手”了嘛。而姜員外卻再也不想去了,他見鄭樵非常執著,就臉上不悅地說道:“好!我答應你,這次若讓我看不到結果,別怪我說你和廚子串通,到時你們倆都走人!”鄭樵答應了。

鄭樵把姜員外請到了他歇息的小屋裡,兩人呆了沒多久,果然見那隻大黑狗出現了,大黑狗見院子裡沒了動靜,以為人們都在睡午覺,然後就口裡叼著塊石頭來到了南邊那間放肉的南屋門前,悄悄用一隻爪子撥開門,鑽了進去。

鄭樵和姜員外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姜員外從窗欞的漏洞裡一瞧,只見那狗已把叼著的石頭從裡面頂住了門,然後躥到了方桌下,接下來的一切就如鄭樵所說了。

姜員外看到這一切,很生氣,他喊了一聲“畜生”!那黑狗聽到主人的這句喊,受了一驚,然後把石頭一撥,竄門而出。

這事過了幾天之後,鄭樵就發現這幾天不見了員外家的大黑狗,他感到奇怪。這天他午睡的時候,做了一個噩夢,在夢中他打了個激靈醒過來了,醒來之後一睜眼更是嚇了一跳,只見那隻大黑狗正立在門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呢。

到了下午,幹完了活,鄭樵就向姜員外告假說,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回家了,他想今晚回去一趟,到明天一早就會趕回來的。姜員外同意了,鄭樵臨走之前把自己用的一把錛帶在了身上,他說要回家用。

鄭樵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家離姜員外家也就二十來裡地。走到中途要路過一片亂墳崗的時候,天就已經模糊起來。忽然見前面有個黑影,鄭樵越往前走,越覺得那黑影不像人,等快走近了,鄭樵看清了,原來是姜員外家的大黑狗在前面等著他呢,只見狗的旁邊堆起一堆鮮土。

鄭樵的預感實現了,中午休息時大黑狗在他門前瞪他的時候,他就預感到不妙,因此他才找了個藉口向姜員外告假,沒想到還是躲不過去。

鄭樵儘管有些膽戰心驚,但還是迎了上去。離黑狗幾步遠的時候,黑狗一下子朝他撲來,鄭樵本能地一躲,黑狗的爪子抓在他的胳膊上,一下子把他的袖子扯爛了。黑狗繼續向鄭樵撲來,鄭樵左躲右閃,但黑狗的爪子還是在鄭樵的前胸後背上抓了幾下。鄭樵的汗都流下來了,面對狗的攻擊,他被動地反擊著,一時竟然忘了手中的錛,當黑狗又一次從他後背撲來的時候,狗的爪子一下搭在他的肩膀上,它的大口朝鄭樵的脖子正正地咬去,情急之中,鄭樵把手中的錛本能朝後一揮,巧的是錛頭正打在狗頭上的要命部位,狗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鄭樵揮起錛拼命地朝大黑狗砸去,看到大黑狗一動不動了,鄭樵才放下錛,喘著粗氣坐在地上歇了起來。

回到家後,鄭樵的妻子見他的衣服爛得一縷一縷的,身上還帶著傷痕和血跡,就問咋了?鄭樵說先趕緊給我倒杯水來,我再和你說。鄭樵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涼開水之後,才把經過向妻子說了。說過之後鄭樵就擔憂起來,原來他想自己把姜員外的狗砸死了,這可不是個小事,自己丟了飯碗不說,若姜員外真要和自己較起真來,自己也是吃不了兜著走,想到這裡,鄭樵愣是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這事跟姜員外說了,並領姜員外趕到了現場,只見那隻大黑狗的屍體還在坑邊,而這個坑一看就知道是這隻黑狗用爪子刨的,坑的大小正好能停放一個人。它是想把鄭樵咬死後再把他埋到裡面,沒想到這個坑竟是為自己掘的。

姜員外捋著鬍子直嘆息,鄭樵以為姜員外是心疼這狗,就對姜員外說道:“員外您都看到了,我殺了您的狗,知道實在待不下去了,我這就回去捲鋪蓋走人,至於賠老爺多少錢,全憑老爺處置了。”

姜員外對鄭樵說,就把這狗埋在這裡吧,埋了之後咱們回家再說。

鄭樵把狗埋好,回到姜員外家自己歇息的小屋裡,捲起鋪蓋正準備走人時,姜員外卻叫僕人來請他了。鄭樵惴惴不安地來到姜員外的客廳裡,只見姜員外家擺上了酒席,鄭樵感到奇怪,姜員外把鄭樵讓到屋裡坐下,然後說道:“鄭兄若是不嫌棄,我願和你結為異姓兄弟。”

鄭樵傻了,說老爺這可使不得,這到底是何故啊?姜員外說:“你不必為這狗的事感到內疚,我想這狗要不是被你殺死,將來不知要惹多大的禍呢?幸虧你及時發現,要不出了更大的婁子,我也擔待不起啊。真是多虧了你啊!透過這件事和我對你的觀察,你為人忠誠義氣,我想我不會認錯人的,我想拜你為兄,這不是抬舉你,而是實實在在心中所想啊!”

鄭樵聽了姜員外這一番話,一口一個使不得,感動得直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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