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年間,閻敬銘擔任戶部尚書。他為官清正廉潔,深得慈禧賞識。
這日退朝後,慈禧留下閻敬銘聊天。二人正說話間,內務府總管李蓮英輕步進來,對慈禧說:“老佛爺,您要的皮箱送到了。”慈禧說:“拿一個過來,哀家瞅瞅。”
不一會兒,李蓮英就拎著一個皮箱進來了。慈禧看了看,對閻敬銘說:“閻大人,你瞅瞅哀家買的這皮箱怎麼樣啊?”閻敬銘走近看了看,問:“太后,這皮箱多少錢?”慈禧回答說:“六十兩銀子一個,哀家買了一百個。”
閻敬銘大吃一驚:“太后,恕臣直言,這皮箱買得忒貴了。前幾日賤內也買了一個,才花了六兩銀子。”
慈禧扭頭問李蓮英:“小李子,你聽見了嗎?”
李蓮英臉色一變,急忙回答說:“老佛爺,奴才這就到內務府去問。”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閻敬銘,離開了。
慈禧忽然問:“閻大人,要是這皮箱外面賣的不是六兩,而是六十兩,你打算怎麼辦?”閻敬銘搖搖頭說:“不可能。一個皮箱,六兩已經不便宜了。”
慈禧瞅著閻敬銘,說:“你敢跟哀家打賭嗎?七天之內,如果你能買到六兩一個的皮箱,就算你贏,幫哀家買一百個,哀家賞你黃馬褂,否則就是你輸,到時候……”閻敬銘點了點頭:“如果臣賭輸了,願憑太后發落。”慈禧“嗯”了一聲:“你退下吧。”
閻敬銘剛走出宮門,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閻大人,您下臺階時悠著點兒!”他扭頭一瞧,竟是李蓮英,正笑眯眯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路過東河沿一家雜貨店時,閻敬銘見正好賣皮箱,進去就向掌櫃的訂了一百個,一個五兩五錢銀子,掌櫃的今晚備齊貨,明兒早上,閻敬銘打發管家來拉。
第二天,管家一大早就去雜貨店拉皮箱了。一炷香過後,他回來對閻敬銘說:“老爺,雜貨店的掌櫃變卦了,一個箱子要六十兩銀子,忒氣人了!”
閻敬銘愣了一下:“真是豈有此理!你到別的地兒去買吧。”管家又去了好幾個地方,奇怪的是,這些雜貨店不是缺貨,就是賣六十兩。
閻敬銘又氣又急,對管家說:“我就不信,偌大的京城,還買不到六兩銀子的皮箱了。你一家挨著一家去找。”出乎他的意料,管家跑遍了四九城的大小雜貨店,家家全賣六十兩,而且是一口價!
閻敬銘這才想起李蓮英那天說的那句話,難道是他在背後搞鬼?
於是,閻敬銘又來到了東河沿那家雜貨店。掌櫃的見到他,“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說出了實話:“大人,那天您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倆宮裡的人,要小的把皮箱價漲到六十兩,不然就抓去坐大牢!”閻敬銘心裡全明白了。
離賭約期限只有三天時間了,閻敬銘琢磨了片刻,讓管家給天津衛的北洋鑄錢局發電報,請督辦幫忙採買一百個皮箱,每個箱子不得超過六兩銀子。
第二天,閻敬銘眼巴巴地盼了一天,卻沒等到天津送來皮箱。他心急如焚,當晚又叫管家發電報催,誰知鑄錢局既沒有回覆,也不見來人。閻敬銘這才意識到,李蓮英早已搶先一步打點好了,這場賭約自個兒是輸定了。
夫人對閻敬銘說:“六十兩就六十兩,你就說是六兩買的,交了皇差再說吧。”他卻斷然搖頭說:“弄虛作假的事,我不會做,也做不到!”
這天上完朝,慈禧把閻敬銘叫去,問:“你給哀家買的皮箱呢?”閻敬銘跪在地上說:“回太后,臣沒買到。”
慈禧笑了:“那你可就賭輸了。”閻敬銘卻搖了搖頭:“太后,臣並沒有賭輸。”慈禧愣了一下:“這話怎麼講啊?”
閻敬銘卻沒言語,瞄了一眼慈禧身旁的李蓮英。李蓮英十分知趣,找個藉口退了出去。閻敬銘這才把他買皮箱的事講了一遍:“太后,這件事背後,一直有人在和臣暗鬥。”慈禧十分意外:“竟有這種事?”
閻敬銘回答說:“恕臣直言,您應該問一問李總管,他心裡恐怕最清楚了。”慈禧“哦”了一聲,卻說:“閻敬銘,不管怎麼說,你沒替哀家買到六兩銀子的皮箱,就是你輸了。說吧,是讓哀家革你的紅頂子,還是砍你的人頭?”
閻敬銘沉聲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慈禧卻笑了:“好了,看在你沒弄虛作假的分兒上,給哀家磕仨頭,就算是對你的懲處吧。”閻敬銘只好給慈禧磕頭謝恩。
幾天後,閻敬銘聽說慈禧為皮箱的事大發雷霆,命李蓮英徹查此事。查來查去,最後查到是採買皮箱的公公虛報銀兩,把他當場活活打死了。
閻敬銘知道後,一聲長嘆:“李蓮英這是在殺人滅口啊!”他決定奏請慈禧,追查李蓮英身為內務府大總管的失職之責,於是連夜寫好摺子,第二天就遞了上去。誰知,半個月過去了,宮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天上朝,慈禧忽然想重修被洋毛子毀壞的清漪園(頤和園),卻遭到閻敬銘的極力反對,理由是國庫虧空,拿不出銀子來,氣得慈禧拂袖而去。
第二天,李蓮英突然登門而來,大聲說:“傳老佛爺懿旨,即刻革去閻敬銘戶部尚書一職,留京候任!”說完,他一聲冷笑,得意地走了。
夫人埋怨說:“看吧,這就是你得罪李蓮英的結果。”閻敬銘卻“呵呵”一笑:“罷了也好,無官一身輕!”
一天,北洋鑄錢局督辦來京辦差,特意來看望閻敬銘。閻敬銘問他怎麼不回電報,督辦十分驚訝:“大人,下官沒收到您發的電報啊!”閻敬銘一下子愣住了。
夫人得知後,想起了一件事兒:“聽下人說,最近管家花錢特別闊綽,好像得了一筆外財似的。”閻敬銘立馬叫來管家質問:“上次給天津的電報你是怎麼發的?”
管家瞅著閻敬銘的臉色不對勁,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老爺,那兩份電報,我……沒發。”
閻敬銘驚呆了:“為啥不發?說!”管家結結巴巴地講了原因。原來,打賭的那天晚上,李蓮英親自出面請管家吃飯,讓他盯著閻敬銘,有啥事立馬給宮裡稟報,還給了管家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閻敬銘大怒,打了管家一頓板子,把他轟走了。晚上,閻敬銘一陣長吁短嘆後,寫奏摺說他年事已高,請太后准許他告老還鄉。幾天後,摺子卻被退了回來。閻敬銘心意已決,又連上三道摺子,最後才被准奏。
這天,閻敬銘特意來到東河沿的雜貨店,花六兩銀子買了個皮箱,放進奏摺,派人送進了宮裡。然後,他帶著家眷離開京城,回老家去了。
慈禧看完奏摺後,叫來李蓮英,把摺子扔在地上:“你好好看看吧,閻敬銘臨走前又給哀家遞摺子,要罷你的總管。你為啥不把屁股上的屎擦乾淨啊?”
李蓮英撿起奏摺,粗略看完後,邊磕頭邊說:“老佛爺,您消消氣兒,怪奴才考慮不周,忘了閻敬銘的管家。要不,您就摘了奴才的頂子吧,好讓奴才一心一意伺候您……”
慈禧嘆了口氣,說:“算了,看在你替哀家背鍋的分兒上,這事就到此為止吧。這場賭約啊,說實話,是哀家輸了。”
李蓮英卻說:“老佛爺,您是大清國的主子,怎麼會輸呢?您就是不吩咐奴才,奴才也會替您分憂。主子的面兒,就是咱大清國的面兒啊!”慈禧聽後笑了:“你呀,就會揀好聽的話哄哀家高興。甭跪著了,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