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是個閒不住的人,原來在小院住的時候,總喜歡到鄰居家去串門。 老夥計在一起,嘮嘮嗑,下下象棋,談談單位裡發生的事情, 研究一下國際形勢,其樂融融,日子過得好不痛快。 可是城市要發展,需要向空間進軍,原來的小院子被拆了,所有的人都被趕進高樓大廈裡了。
子女們很高興,他們一下子成了拆遷戶,解決了買房的問題,有了自己獨立的生活。 老張雖然認為這是時代發展的需要,但是,當他第一天來到這個獨立套間的時候,突然發現房子裡只有自己一個人。 老伴兒前年就走了,孩子們都到自己的新房去了,只有老張獨自住著這套房子。
老張坐在客廳裡,一點兒興致都沒有。 上班的時候鬱鬱寡歡,下班回來一個人鑽進房子裡,就像一隻小鳥被關進了籠子。 他坐立不安,一個人從主臥到次臥,從廚房到廁所,來回走了幾趟,回到客廳裡還是自己一個人,他索性坐在沙發上發呆。
客廳裡的光線越來越暗,他沒有開燈,孤單地迎接黑暗。 在小院子裡住的時候,孫子這個時候會來到他的身邊聽他講故事。 老張就給孫子講當年自己上學的故事。 孫子睜大烏黑的眼睛看著老張,聽得津津有味。
孫子跟著兒子到另外一套房子裡去住了,現在老張自己住在這裡,他多麼懷念當年那些熱鬧的場面,出了小院子就是熱鬧的市場,可以看到許多老哥們在那裡擺棋攤,還有幾位研究周易的老先生給人算卦。 那時的老張不是下會兒象棋,就是坐在一邊聽老先生給人胡謅八扯。
突然間,門外傳來敲門聲,老張一陣驚喜,心想,是不是孫子過來了? 是不是兒子放心不下,來看自己了? 他有些激動,開啟門,發現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老頭。 老頭有點兒邋遢,看起來要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由於燈光昏暗,他沒有看清老頭的臉。
老張有點兒詫異,有些不安地看著對方問:“敲錯門了吧?我是剛搬來的。”
老頭有些絮絮叨叨:“怎麼不開燈啊,黑燈瞎火的,和鬼相伴呢? ”老頭不客氣地走進屋裡,非常主動地把壁燈開啟,客廳裡立即敞亮起來。 老頭坐在沙發上,自個兒倒上茶,好像到了自己家裡一樣。
老張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坐在老頭對面,老頭看著老張。
老張被盯得毛骨悚然,有從這裡逃出去的想法。 忽然,他又想這個房子是自己的,幹嗎要逃出去?
老頭還是開口了:“我注意到了,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我也是一個人住在這裡。 我住在這裡半年多了,一直沒有鄰居。 我老伴兒很早就走了,我們曾經有一個兒子, 兒子為了救人死在湖裡了,所以我一直一個人在這裡住著。 你終於來了,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 我告訴你,我就住在你的對面。 咱倆有事沒事的時候,可以常常串門,我今天開了個頭,我是來串門的。 ”
這時候,老張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老頭非常親切,剛才的恐懼一下子就沒有了。 他開始和老頭交談,兩個人很快地談在一起,什麼都談。
兩個人在一起談了很久,他們約定第二天還要串門, 老張竟然有些興奮,覺得自己下班以後,又有朋友可以聊天了。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 老張沒有回自己家,而是先去敲老頭家的門。 他敲了很久,裡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老張叫來物業的人,大家齊心協力地把門開啟。 老頭安詳地躺在床上,已經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