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花兒正開

[ 現代故事 ]

伶總是抿著嘴笑吟吟地看人。她面板白皙,紅唇皓齒,又長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青春的魔力都印在了臉上。肖剛初來乍到,根本不敢正眼看她,即便餘光瞄一眼也會臉紅心跳。

伶愛笑,嘴也甜,把“肖師傅”三個字抹了蜜喊,肖剛剛一應聲,她的臉上立馬笑出一朵花。老爸對她說:“肖剛不習慣江南生活,你上點心,別讓人家待不了幾天就跑了。”

伶伸伸舌頭,做個鬼臉,然後把衣服一換,秒變“家庭主婦”,那樣子著實滑稽可笑。她鬼精,怕肖剛不喜歡清淡的菜,便每頓飯都上黃泥螺,偶爾也上鮮鹹蟹……本來是圖省事,沒想到正合了肖剛的胃口。老爸笑笑,算是對她工作的肯定。

肖剛的老家在山東可是遠近聞名的西瓜之鄉,當年產的西瓜曾送到北京接待外賓。肖剛的爺爺發明了西瓜嫁接技術,當上了勞模。到了肖剛這一輩,也算是“瓜三代”了,他受省西瓜協會選派,千里迢迢赴江南當西瓜栽培技術員,傳授爺爺的絕活,挺有使命感。

農場好大,肖剛第一次踏足時看直了眼,一股子熱血直往上湧。

苗棚上的塑膠膜覆蓋了一層遮陽網,裡面倒也十分涼爽,一棵棵南瓜苗粗壯、旺盛,綠油油地擠滿苗床。他一手捏一把小刀,一手捏苗,眨眼間,兩株一粗一細的苗子便“掛”在了一起。粗的是南瓜苗,細的是西瓜苗,活像一對少男少女相擁。一位調皮的女工嬉笑道:“貼面舞!”他看向身旁的伶,伶的臉上紅霞紛飛。

苗棚裡清靜,只有肖剛和伶。伶弄得一臉的泥水,滑稽可笑,喊肖剛給她挽袖子,肖剛靦腆不動手,卻喊棚外的一個女工。伶的臉色罕見地一沉:“算了,算了!”他像一根木頭杵著,臉上發燙。

青年男女的矜持如紙,一旦被時間捅破,會聽到他們不吝互逗的笑聲。伶的熱情頻襲,終究還是把肖剛融化了。

一天,伶瞥一眼忙碌的肖剛,突然發問:“你賣過西瓜嗎?”

肖剛抬起頭,故意拖起長腔:“賣——過——的!”

“真的假的?”

“哪會假。”他清了清嗓子,“有一次,我拉了一車西瓜到集市上賣,半天沒賣出一個。誰知不一會兒,旁邊來了一個賣石榴的小姑娘,那個俊喲,守著一竹簍石榴大喊:‘賣石榴啦!俺家石榴好,熟得咧嘴笑,籽大籽又多,楞甜好味道。’喊著喊著,不大霎子就賣完了。我也學著喊了起來,可直到傍晚,一個西瓜也沒賣出。”

“你怎麼喊的?”她急了。

“賣西瓜啦!俺家西瓜好,熟得咧嘴笑,籽大籽又多,楞甜好味道。”

“什麼啊!”伶咧著嘴大笑不止,差點把苗棚給笑歪了。

西邊的太陽漲紅了臉,慢慢向群山背後隱去。伶要開車拉肖剛“回府”,車卻不打火了,他便說:“不過一公里路程,咱們步行吧。”

“那我把車鑰匙留下,讓汽修廠來開去好了。”她借梯下樓。

溫柔的晚風吹過,早把兩個年輕人一天的勞累吹到了河水裡,再飄去遠方。

“哎呦——”忽然,她大叫起來,“疼,腳崴了!”

他急忙轉身把她扶住,她說叫車吧,柔軟的身子卻像一攤爛泥貼在他身上。

他環顧左右,見沒人,雙手一把把她抄起扛在了肩上。她只是掙扎了幾下,便老老實實伏在他的肩上。霞光漸漸暗淡下來,河水裡漁火點點,有槳聲傳來……

他不語,她也不語……

他好久才有了靈感:“你看我駝著你像不像驢?”

“哈哈哈……”伶突然笑起來,笑得四肢亂舞,渾身顫動,身子差點滑到地上。她雙手緊緊箍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腮上印下了一朵石榴花。

一朵朵小黃花飄著清香,一行一行,開滿瓜田。

“再過幾天便可以收摘西瓜了?”她問。

“俗話說,瓜見花,二十八。還有一個月呢。”

“好期待喲!”

“按照聘用合同,到那時俺已經回到山東老家吃餃子啦。”

“你得留下!”

“那我常駐沙家浜了,大家還會不會喊我肖師傅?”

“虛榮!”

“我是在想,我是師傅,誰是師母?”

“壞蛋!”

西瓜花香浮動,把兩個年輕人燻醉了。眼前一朵朵小黃花彷彿變成了滿天的星星,金光閃耀,他倆像是走進未來的夢裡。

點評:

本篇扶貧主義新農村的感人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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