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1948年夏天。四平解放以後,東北人民解放軍以一縱隊和七個獨立師收緊了包圍圈。
在國民黨機關上班的那些軍警憲特垂頭喪氣,心事重重。
當時的“長春市警察局”人事室,原有十二個人,到這個時候,只剩下八個人了。
這天上午,人事室主任趙長秋的辦公室有人敲門。
“吱扭”一聲門響,走進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這個人一表人才、瀟灑利落,他雖然略帶幾分憔悴,但是那一副生動的面孔活像經過化裝的主演悲劇的電影明星。這個人名叫王天爵,是解放軍某部的偵察參謀。今天他是按照上級組織的指示到局裡來找人事室主任趙長秋要求安排個新差事。人事室主任趙長秋,坐在轉椅上雙眉緊鎖、滿臉愁容。趙長秋在夏天被憲兵隊抓進了督察處。因為去年八月游擊隊夜襲八里堡警察八分局局長陶喜的洞房花燭夜,同去喝喜酒的二十幾個軍警人員,唯有他趙長秋逃脫了,沒被游擊隊俘虜,督察處把他拘留以後,特務頭子、大劊子手、處長陳牧親自對他訓斥一番,沒查出問題,就把他放了。
“趙主任,聽說人事室缺員,我願意到你手下效力,人手不夠我還有個幫手。”
就在這一瞬間,趙長秋髮現王天爵的目光變得那麼威嚴逼人,忽然以異乎尋常的語氣說:“大哥,你還認得趕車的侯老闆嗎?我昨天碰見他,他託我給你捎好兒呢。”說話慢聲細語,趙長秋不知道他是地下工作者。那天在八分局趙長秋正在打麻將,王天爵來找他,說夫人有急事來了電話。王天爵親自去安排車送趙長秋回市裡,趕車的就是老侯。
當時,趙長秋坐著馬車剛一拐彎,離東大橋還挺遠,忽然聽到一陣尖銳的槍聲,前面不遠的地方有許多人影,直奔拐角處的泰榮派出所,緊跟著八分局方向又傳來幾聲槍響。
“是八路軍摸進來了吧?”趙長秋嚇得渾身哆嗦成一團。
侯老闆把車趕進衚衕,吩咐道:“快把這身衣服脫下來!”
老侯把趙長秋的衣帽掩藏在柴火垛裡,把他領進一家豆腐坊,過了不知多久,忽然槍聲大作,聽到許多人吶喊著由遠而近,趙長秋嚇得癱坐在地上。侯老闆對他說:“看來形勢要變,你是學生出身,又年輕又拉家帶口的,不能堵死退路,今後有什麼為難遭災的事,我趕車認識的人當中什麼人都有,到時候幫你接上頭,免得臨秋末晚鬧一身罪孽。”
趙長秋在電話裡問老侯原先談的還算不算數,指的就是這碼事。
“當然算數,我打電話就為這件事兒。”
趙長秋猶如絕處逢生,急切地問:“我……下一步該做些啥?”
“你要儘快上班。”老侯口氣嚴肅地說,“聽著,你最重要的任務是保管好全部人事檔案,一件也不準銷燬,這是你立功的機會。”
“是,我明白。”
“你要留心,必要時我們會派人去協助你。是誰,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趙長秋盼望的人,果然露面了,他,就是王天爵。
這天早晨,廣播裡傳出“錦州城下激戰正酣”的訊息。其實是國民黨“中央社”造謠。此時錦州城頭早已飄起紅旗,範漢傑的機械化部隊已不存在,廖耀湘西進兵團陷入重圍。
中午,總務股長韓正壽發現“滿洲中央銀行”大樓上,正在垛麻袋、壘攻勢、支槍架炮,顯然是鄭洞國和新七軍軍長李鴻準備在那裡作最後抵抗。他感到大事不好,匆匆來到趙長秋的辦公室,憂心如焚,恨不得馬上找到共產黨地下工作人員給他下道什麼命令。
“怎麼辦?不能挺著哇,得想個對策呀!”
“我哪兒也不敢去。”趙長秋說,“得保住這些檔案。”
“幹守著也不是個辦法呀,一顆炮彈落下來不全完了?”
“那就送地下室。”
“不行。”韓正壽搖搖頭,我倒有個地方——孝子墳旁的小公園裡有個地下指揮所,修繕以後,鑰匙在我這兒保管。“
剛說到這裡,忽聽外屋傳來戈孝成的高聲大嗓:”趙長秋呢,主任沒在嗎?“
趙長秋開門迎出去問:”有事嗎?“
”我奉命通知你們,做好銷燬全部檔案的準備!“
”你奉誰的命令?“趙長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