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墩鎮商會的林會長,靠著自己跟日本官兵的關係,對鎮上一些殷實人家明裡收保護費欺壓,暗地裡使陰招逼人就範。全鎮上下富人、窮人一個個對林會長恨得咬牙切齒,然而敢怒不敢言。
司馬老闆開了個雜貨店,貨是航船從鹿城捎帶過來的,可司馬老闆的貨,或與林會長的南貨行相同,或與林會長的北貨店相撞,林會長心裡惱火,但表面上沒有表露出來。因為司馬老闆是個剛烈的北方漢子,又會幾套拳腳,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他對林會長派去收保護費的小混混說:“憑啥我要給你們的林會長交保護費?!”本來,有林會長把控,陳墩鎮的生意非常清淡,好些店鋪合計著關門歇業。正在苦苦煎熬中,司馬老闆這麼一較勁兒,眾小老闆們,能拖則拖,不能拖則哭窮耍賴。於是乎,林會長的保護費收得不夠順暢。
林會長是個狠人,明裡收保護費不順,就暗地裡使陰招,他傳話給水上的湖匪,讓他們來鎮上摘桃子。誰家有刺,他就請湖匪過來拔刺。拔刺,最好的法子是半夜裡在人家宅子裡放一把火,再蒙著面趁火打劫。鎮上有人接應,湖匪到鎮上拔刺,自然是一拔一個準兒。再加上林會長是個爽快人,誰來拔刺,林會長助人家一臂之力不算,絕不從中抽利。好幾股湖匪都說林會長夠哥們兒,願跟林會長聯手。這樣一來,林會長在江湖上的地位也高了上去,連日本官兵對林會長也有所顧忌,刮目相看。就這樣,林會長還是覺得辦事不夠爽快,常常用密令讓手下的親信直接插手惹事,乾脆冒充湖匪直接行事,劫了財任由手下人自由支配。手下人也個個贊林會長仗義,幹些雞鳴狗盜的事,也無了顧忌。
就在司馬老闆跟林會長較勁兒的第三天深夜,司馬老闆的雜貨店跟自己居住的舊宅同時起火,有湖匪射入帶留言條的箭,威脅司馬老闆。司馬老闆只好打理一下破敗不堪的殘局,含著淚帶著一家老小在兵荒馬亂中,千里迢迢往老家趕,最後卻不料慘死在半道上。
林會長自然有了反面教材,讓手下人去收保護費時,講一下司馬老闆的例子,說不要商會保護的人,結局都會很慘的。
於是乎,鎮上人個個對林會長、對商會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一日,佟老闆找阿炳,請阿炳去林會長深宅里弄些事。
阿炳說:“林會長的深宅,以前送米、送菜、送魚常去,現今他們防人防得嚴,外人一個也進不去。”
佟老闆說:“正因他林宅防人防得嚴,宅內的內眷蜷在宅內也悶得慌。林家老夫人喜歡聽堂會,而林會長又是出了名的大孝子,時常請一些出了名的戲班子來宅內唱堂會。最近一次,明日晚,請的是鹿城的蘇玉堂。如果你願意,你就作為戲班在鎮上僱傭的挑夫,把戲班的行頭挑進林宅。在他們唱堂會的時候,你再悄悄溜進柴房,做一番手腳。”
佟老闆設計得十分周密,阿炳也就答應了。佟老闆自然也應允,事成後,少不了給阿炳一些獎賞。
第二日,阿炳挑著行頭隨戲班進了林宅,有幫林會長做事的小弟攔著阿炳搜身時,譏笑阿炳說:“阿炳,你不是挺能的一個爺們兒,怎麼混到這份兒了?!”
阿炳無奈一副哭腔說:“兵荒馬亂的,不是為混飽肚皮,誰會來幹這不賺錢的苦差事。”
阿炳進了林宅,按照預先商量好的,有人私下裡交給他一支做過手腳的竹笛、幾根吸水煙用的紙媒、一小包洋火柴。阿炳憑著對後宅的熟悉,在堂會唱得差不多時,偷偷地溜進柴房。阿炳把幾根紙媒嚴絲合縫地接在一起,小心地貫通在竹笛裡,然後從容地把紙媒點燃了,再把內有點燃紙媒的竹笛插入柴火中。為了讓效果更出色,阿炳把剩下的洋火柴全塞在竹笛的另一端。把所有該做的都做了,阿炳提著褲子慢悠悠地回到原先呆的廊房裡。候堂會唱完,阿炳又挑著行當一起出了林宅。
一切風平浪靜。
到了半夜,阿炳正睡得香,鎮上忽然有嘈雜的聲音,有人喊:“著火啦!著火啦!”
這年頭,陳墩鎮上半夜著火是常事,不燒到自家的房子人家一般不會出門去瞧熱鬧。後來窗外有人說是林會長家的宅子著火了,一副幸災樂禍的腔調。
阿炳翻了個身又睡了,睡得更香了。
過了幾日,佟老闆派人給阿炳家送了些雜糧。阿炳老婆不解地問:“人家怎麼平白無故給你送糧食?”
阿炳平靜地說:“人家孩子掉水裡了,是我救起來的。人家自然要謝我的。”
在水裡身懷絕技的阿炳,救人是常事。被救的人家,即使家裡再窮,也要送些酬謝,這也是常事。
林宅著火,神不知鬼不覺,就這麼過去了。
自從自家宅子半夜著火,林會長開始有所收斂,他清楚鎮上有高人,還不是一般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