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手藝

宜城老街一直以來流行這麼一句歇後語：老餅的燒餅老肖的刀——哪天才是個頭？

老餅是個打燒餅的，他本姓戴，打出來的燒餅又香又酥，時間一長大夥全叫他老餅。老餅在老街上幹這行多少年了？不知道，即使最老的老人都記不得了。

老餅打出來的燒餅叫草爐燒餅，用鐵皮桶做炕，用麥草做燃料，發酵用老肥，而不是超市裡賣的化學制品，所以上了年紀的人特愛吃，他們能吃出過去歲月的味道。相反，在年輕人那可就不太受歡迎了。

而老肖則是個剃頭的，寒素的小店、一張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躺椅、老式手動剃鬚刀，就是他幾十年不變的傢伙什兒。老街人老夥計離不了他，老肖那柄閃著寒光的刀遊走在頭上、臉上時，那種享受啊，渾身每一根神經都癱軟下來了。老肖的手藝好啊，有多好？有一天晚上給一個老夥計剃頭時突然停電，陪坐閒聊的幾個老夥計正張羅著買蠟燭，老肖制止了他們，然後繼續刮他的臉，大夥說：“小心劃破臉，”老肖一樂，手上不停。等電來了一看，一顆光葫蘆剃得鋥光瓦亮，臉上鬍鬚颳得清清爽爽，老肖竟全靠兩隻手配合，一隻手摸索，另一隻手拿刀剃，就這麼剃完了頭刮完了臉。可他手藝再好年輕人也極少光臨，太不新潮了。

幾十年來風風雨雨，老街上開業、歇業的店面走馬燈似的換，唯一不變的只有老餅和老肖。更為難得的是，兩家店面緊挨在一塊，好像天然的就粘在一塊似的。對老人們來說，這邊買一個香噴噴的燒餅咬著，然後信步走進老肖的剃頭店剃頭，那叫一個舒服。因為兩人經營門臉時間太長了，這麼著大夥打趣一件事哪天才能結束時，總愛嘴角含笑來上這麼一句：老餅的燒餅老肖的刀——哪天才是個頭？

是啊，這年頭老舊手藝正急劇消失，這老哥兒倆啥時關門歇業呢？大夥雖沒有說出口，但暗暗擔心著。

忽然有這麼一天，老肖宣佈一條重大新聞：剃頭限量，每天只剃十個頭。大夥一聽驚訝極了，蜂擁過來問道：“老肖，你這是跟錢有仇嗎？”

老肖嘆口氣，無力坐下，捶捶腰，說：“你們看我還剃得動嗎？就這十個頭剃下來我已是死撐活捱了。”大夥一看，年過六旬的老肖瘦得都像一隻老絲瓜瓤子了，渾身上下沒有肉，只有骨頭只有筋，拿刀的手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好吧，限量十個就十個，畢竟頭髮長一點忍受一兩天也不是大事，慢慢等總會輪到自個兒的。可是這天當老餅宣佈他的燒餅也限購時，大夥可不能忍受了，因為一天不吃燒餅，那還叫一天嗎？

老餅先是一人只許買五個，說是五路財神，時間不長卻又變成事事如意，每人限購四個，大夥只好認了。誰知再然後又三陽開泰了，只許購三個，大夥也只好認了。可今天一大早急急去買的時候，卻驚見又有了新規矩：一、只許五十歲以上的人購買；二、每人限購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