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位

我乍到衛生局，是非衛生專業，被分在黨建科。黨建科董科長衛校畢業，後來提幹轉身份，四十多歲了，才熬到科長。他把我看作眼中釘、肉中刺，常找我麻煩。一個小講話稿，讓我反覆修改，我改了30遍，還是不能過關。董科長跑到局長那裡告狀，說我不行，要將我退回。我恐懼極了，向朋友借錢，過元旦給他送了兩條中華煙和兩瓶茅臺，他的臉色才好看了點，雖然不再說退回，但還是不斷貶低打壓我。

我咬牙，忍耐，爭取更好。我躲在被窩委屈地哭，不敢聲音太大，怕母親聽到擔心。

我慢慢熟悉了業務。衛生局局長口碑非常好，也喜歡提拔年輕人。他白白淨淨，舉止儒雅，待人親切，業務能力非常強。最令我佩服的，是他的涵養。他喜怒不形於色，我親眼看到有下屬為了退休補貼，拍著桌子罵娘，局長也只是溫和地笑笑，耐心地聆聽，最後成功解決了危機。我的年終總結報告，受到了他的好評，他當時在會議上說，燕嶺這個年輕人不錯，沉穩，細緻，有前途。

“有前途”這三個字，讓我欣喜萬分，讓同事們對我刮目相看，也加重了董科長對我的猜忌。他安排我寫了一份衛生局五年規劃報告，因為我錯了一個資料，他讓我在全科內部會議上檢討。我低沉著聲音，反覆說著：“對不起，我粗心大意。我改正……”

“大聲點！說清楚！你嘴裡含了個茄子嗎？”董科長罵道。

我驚呆了，堂堂衛生局董科長，怎麼如此粗俗卑鄙！我滿腔怒火。我攥緊拳頭，很想砸扁董科長那個難看的朝天鼻。

“哈哈哈……”

我聽到同事們的竊竊私語。他們都在掩著嘴笑，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女同事，竟然憋不住笑出聲，臉也憋得通紅。她是我們科的打字員，和董科長關係曖昧，一直希望頂替我寫材料的位置，苦於沒有機會。我的眼淚在眼眶打轉。沒有一個人幫我說話。

辦公室迴盪著董科長嘶啞的咆哮聲。

我幾乎忘記了自己如何逃出的辦公室。我躲在廁所隔間，關上門，壓抑地抽泣著。如果有一天，我能飛黃騰達，一定讓姓董的付出代價。但現在，我必須冷靜理性。我必須像卑微的野草，深深地在這裡紮下根。

過了很久，我止住哭泣，走出隔間，在梳洗臺洗臉，恰好局長也在。他的出現嚇了我一跳。我連聲說“您好”，他衝我點點頭，微笑。

過了段時間，局裡傳出局長要調任副市長的小道訊息。他特意把我叫到辦公室談心，我有點忐忑。他平靜和藹地說：“小燕，我觀察你一段時間了。你有才華，有能力。你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地方。你知道嗎？”

我搖頭。他繼續說：“你能忍辱，為了達到目標，堅韌不拔，百折不撓，不心浮氣躁。你這個歲數的年輕人，像你這樣的，真不多見。”

有一天，董科長突然請我到大飯店吃飯，兩口子專門到我家送了兩瓶珍藏的慶祝香港迴歸紀念版五糧液。我感到莫名其妙。不久，傳來訊息，局長升任副市長，並調我到市委秘書科工作。我下月要過35歲的生日，董科長一再表示要給我祝壽。我看了看他，什麼話也沒有說。

點評：

這篇小說是成功運用陡轉的作品。小說塑造了一個卑劣的小人形象。他開始對能力超過他的年輕人極力打壓；待年輕人高升後，又極盡奉承拉攏之能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小說寫出了社會上一種人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