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的辦公桌上,隨意放著一塊黑色的石頭,看上去像隕石。
可同事都說那只是一塊普通的鵝卵石。老趙氣得直搖頭,非說那是隕石不可:“你們看哪,這外表熔殼,這表面氣印,清清楚楚,擺明了就是隕石。”
外表熔殼、表面氣印,這樣專業的術語,老趙自然是不懂的。奈何他好學、好問,剛剛問了“度娘”,“度娘”這樣告訴他,他原汁原味“倒賣”給了同事——
“隕石在隕落地面以前要穿越稠密的大氣層,與大氣發生摩擦產生高溫,使其表面發生熔融而形成一層薄薄的熔殼,謂之外表熔殼。由於隕石與大氣流之間的相互作用,隕石表面還會留下許多氣印,就像手指按下的手印,謂之表面氣印。”老趙拿著這石頭,向同事科普,講得頭頭是道,唾沫橫飛。
大家將信將疑,可為了逗老趙玩,還是不約而同撇了撇嘴,一鬨而散。
老趙急了,猴一般躥出辦公室,一把抓住落在後面的胡斐,死活不讓他走。這胡斐,年紀不大,前些年剛進單位時,被領導硬塞老趙這兒帶了幾個月,因此也算老趙的徒弟了。
“莫走,莫走,你再仔細看看,這是不是隕石?”老趙問道,滿臉的希冀。
胡斐嘻嘻一笑,說:“師傅,你說是就是,我哪敢有意見啊。”
“沒意見還跑?你這陰陽怪氣的樣子,一看就不是正經話,是不是想氣死我啊?滾、滾、滾。”老趙親暱地飛起一腳,將胡斐踢走了。
掩上辦公室大門,泡了一杯上好的龍井,老趙又拿起那塊石頭打量起來。越打量越覺得這分明就是隕石啊,肯定錯不了,心裡盼著有人跟他一樣,認同這塊隕石。正想著,程小雅曼妙的身姿從窗戶前飄過。程小雅年輕漂亮,單位大爺、大叔、大哥,還有大娘、大姨、大姐什麼的,都喜歡跟她開開玩笑、鬥鬥嘴,為這枯燥的辦公室生活添些樂趣。
老趙開啟辦公室的門,向程小雅喊了一聲,賊頭賊腦招招手,想把她叫進辦公室。程小雅不進,倚在門框上,嬌滴滴地問:“趙叔,有何吩咐?”
“什麼叔不叔的,說多少次了,叫哥。你趙哥我給你看一好東西。”老趙曖昧一笑,將藏在身後的石頭慢吞吞拿了出來,“喏,你看這是什麼?”
“鵝卵石?”程小雅不確定,狐疑地問。
“什麼啊,這是隕石呢,難得一見。”老趙又好氣又好笑。
程小雅輕蔑一笑:“隕石不是很少見麼,即便有緣遇上,也多收藏得緊緊的,怎似你這般用大喇叭叫著,唯恐天下人不知?”話還沒說完,一搖三擺遠去了。
老趙氣得喲,差點捶胸頓足。他掏出一根菸,氣惱地點上,猛地吸上一口,兩道白煙瞬間從鼻孔裡氣貫長虹、吞天滅地般傾瀉而出。
“唉……”老趙將那塊石頭盤在手心,怪起單位同事竟沒一個識貨的。不,不,不,老趙突然想起傅維,他老人家博學多識,定然識得這就是隕石。
傅維,單位老前輩了,過一兩年就得退休,故閒在檔案室,沒什麼人搭理他,他也不搭理什麼人。可老趙知道,這傅維是真有本事,他讀過《山海經》,說得出許多稀奇古怪的上古異獸的名字;也瞭解《易經》,精通兩儀、八卦,算起命來頗有準頭;還懂得《黃帝內經》,風寒內侵、熱火衝身,自己開方抓藥,往往藥到病除。
傅維拿起老趙遞過來的石頭,認真觸控、反覆察看,許久不作聲。老趙忍不住,開口道:“這指定是隕石,都能被磁鐵吸住,要不您試試?”隕石因含有鐵鎳金屬,故而具有強度不等的磁性,絕大部分隕石都能被磁鐵吸住。當然,經過長久風化的隕石是沒有磁性的。
傅維何等人物啊,豈會不知道這?老趙說完後,傅維瞬間臉色一沉,把那石頭往地上一扔:“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你說是隕石就是隕石吧。”
老趙愣了半天,緩不過氣來。
從此以後,老趙再也不祥林嫂般,求著同事認同這隕石了。他敝帚自珍、孤芳自賞,買了一上好的楠木底座,將這塊石頭穩穩擱上面,放在辦公桌左上角,自個兒樂去。
一次,上級領導來單位視察工作,偶然看到老趙那塊石頭,以為是珍奇之物,便問老趙這是什麼石頭?老趙沒好氣地回答道:“普通鵝卵石唄!”
“哪能啊,這是少見的隕石呢。”單位同事異口同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