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最近又喜又憂,喜的是,兒子黃昊接到了科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老黃好幾次做夢都笑醒了。憂的是,老黃是個修車匠,在鎮上的場口擺攤過活。這些年,騎腳踏車的人少了,生意冷清,掙錢越來越難。老黃和兒子相依為命,兒子的事全壓在他一個人身上。離開學時間不遠了,學費東拼西湊地解決了,但生活費還沒著落。孩子第一次離家,身邊總得多備些錢啊!
這天,天剛亮,老黃就來到了場口大槐樹下,擺起了修車攤子。太陽漸漸升高,路上來來往往都是趕集的人,他們說說笑笑進了場,老黃那裡卻無人問津。
七點多鐘,總算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吃力地蹬著一輛腳踏車,朝老黃的攤位過來了。老黃迎了上去。男孩穿一件寬大的襯衣,面板黝黑髮亮,一見老黃過來,趕緊擺擺手說:“叔,我自己來,打點氣。”
男孩“吭哧吭哧”打起氣來,老黃心裡卻洩了氣——打氣,老黃從不收錢。
見男孩腳踏車後面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口袋,老黃沒話找話地問道:“這口袋裡裝的是什麼?”
男孩笑著說:“是菜,都是我爺爺種的,有黃瓜、茄子、豇豆,還有個南瓜呢!”
老黃說:“馱這麼多菜乾啥?”
男孩又笑了笑:“賣錢,爺爺說,賣了這些菜,錢都歸我。”他咧開嘴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很快,男孩打好了氣,問:“多少錢?”老黃本想收他五毛一塊的,但張嘴時還是說了句:“不用了。”男孩眉開眼笑,謝過老黃,騎上車吃力地蹬走了。
一直沒人來修車,老黃在樹蔭下坐得腿都麻了。下午,趕集的人紛紛離去,場口越來越冷清。老黃不甘心,他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場口,在工具箱裡找出幾顆釘子,沿著馬路往外走,把釘子尖頭朝上,放在了路面上……六點半,還是沒人來修車,老黃搖搖頭,準備收攤回家。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傳來——是那個騎腳踏車的男孩。他把車蹬得飛快,後座上卡著一個空的蛇皮口袋。男孩大聲朝老黃喊:“叔叔,我賣完菜了,再見!”
看樣子,這男孩也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老黃想到自己的兒子考上大學了,還在磚廠裡運磚掙錢,自己這爹也太沒本事了。
老黃收好工具,見男孩推著腳踏車又回來了。男孩耷拉著腦袋,老遠就朝老黃喊:“叔叔,等一下,我的車胎破了,我要補一補。”
老黃的心一抖,男孩的腳踏車肯定是被自己放的釘子扎破了。怎麼會是他呢?老黃眉頭皺了皺,仔細檢查起男孩的車胎來。這是一部舊腳踏車,車胎疤痕累累。老黃搖搖頭,說:“你這車胎補過很多次,這次補不了啦,得換個新的。”
男孩著急地問:“得多少錢?”
老黃看了看男孩,吞吞吐吐地說:“差不多……八十吧!”
男孩一聽,把褲兜捏了又捏,說:“今天賣了一天菜,好不容易才得了八十四塊,我這錢有別的用處呢!叔叔,你讓我想想。”
老黃看男孩猶豫了,就說:“叔叔少算你點錢,六十,怎樣?”
前面說“八十”,是老黃報的虛價,他想摸摸男孩的底,照理說四五十元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