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猴恩怨

小山村好些年不見猴子了，年輕人怎麼也不相信這裡曾是“猴災區”，所以當第一隻猴子出現在村裡的時候，年輕人的興奮自不必說。就連那些曾屢遭“猴禍”的老人，也恨不得把家裡能吃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待這些久違的“冤家”。

老老少少，一邊喂猴戲猴，一邊唸叨著近年來“封山育林、退耕還林”是個好政策。

然而大家很快發現，他們的好意換來了這些傢伙的肆意妄為：先是三五隻地來，後來成群結隊地來；先是清晨和傍晚來，後來是無時無刻不來；先是在村口你給它點吃的它就走，後來是溜進人家裡明偷暗搶，吃後還在村裡追雞攆狗。

更惱人的是，地裡的玉米棒子還沒有拇指大，西瓜還沒落花，棉花剛結桃時，就被它們用作“打仗”的武器給糟蹋了。

清除“猴患”又成了村民們的頭等大事。

有人重提當年的“投毒法”“猴尾點火法”，但立即遭到大家的反對──畢竟是一條條生命，而且還是人類的“近親”，只要把它們趕進山林裡，不出來禍害莊稼就行了。

這天中午，一場暴雨歇後，村民們剛埋伏好，浩浩蕩蕩的猴子大軍就來了。村民們又好氣又好笑，這些傢伙簡直把村子當成了自己家，就連才出生不久的小猴子也被抱來了。一進村，猴子們就開始肆無忌憚地翻牆跳窗搞破壞。

村民們突然從四面八方衝出來，高聲叫著，敲打著臉盆、鑼鼓，揮舞著扁擔、鐵叉。猴子們慌了神，想往回逃，路被堵上了，只得往村子另一頭跑。

剛出村子，沙石路上，冷不防衝出幾輛“嗚嗚”鳴叫著的大紅摩托車。猴子們哪見過這種玩意兒和陣勢，在泥水地裡跌倒了爬起來，爬起來再跌倒，連滾帶爬，沒命地逃竄……

摩托車好不容易停了下來，面前卻橫了一條河。猴子們正想找個渡口衝過去，摩托車卻忽然“嗚”一聲又衝上來，猴子們立即慌亂地向對岸跳去。幸好河並不寬，猴子們幾乎都跳了過去，除了一隻母猴──這隻摟著幼猴的母猴，或許是因為太緊張了，自己跳過去了，幼猴卻跌落進了河裡。

母猴一看在河裡掙扎的幼猴，連忙縱身跳下去。

可是，河水太急，母猴撲騰了好一會兒卻連幼猴的身也近不了。岸上的猴王一連大叫了好幾聲，母猴才不得不爬上岸來。

幼猴被捲進了水底，好久才掙扎出水面。猴王喝住又要跳下去的母猴，向一隻強健的公猴叫一聲。公猴應聲跳下河，公猴幾次都要抓住幼猴了，但湍急的水又將它衝開。

猴王接連命令幾隻猴子下河，但都無功而返。

幼猴停止了掙扎，只是偶爾露出一下水面。母猴在岸上淒厲地叫著，要不是幾隻猴子將它緊緊地抱住，它早已跳下河去。

“撲通！”猴王跳下了河，幾個撲騰後就到了幼猴身邊，眼看就要抓住幼猴了，可一個浪頭打來，倆猴都不見了。

岸上的猴子們都以為它們上不來了，大聲地慘叫著。忽然，猴王摟著幼猴躥出了水面，奮力將幼猴扔上了岸。這時，又一個浪頭打來，猴王再次被捲入水底。

這一切，都被追趕而至的村民們看在眼裡，他們先前只覺得好玩，但很快就被猴子們的舉動給感動了。一名小夥子急忙踢掉鞋子，跳下了河。

河水突然暴漲，越流越急。

猴王又浮出來，卻無力掙扎，只隨著流水上下翻滾，時隱時現。岸上的猴群，塌了天般叫著。小夥子奮力地向猴王撲去，接近了被衝開，衝開了再接近。

足足有半支菸的工夫，小夥子抓住了猴王的一隻上臂，奮力將猴王推上了岸，自己卻被一個浪頭捲走。

河邊的人慌了，將手裡的扁擔、鐵叉紛紛伸向河裡，可是小夥子一個也沒抓住。人群大叫著，對岸的猴群也大叫著。

忽然，剛剛吐出一口渾濁河水的猴王對著猴群一聲大叫，猴群立即靜下來。猴王一把抓住一隻成年猴子的手臂，又示意它抓住另一隻猴子的手臂。

猴子們立即明白過來，一個抓一個，很快抓成了一股“猴繩”。猴王下了河，第二隻、第三隻……相繼下了河。“猴繩”慢慢地向河中心延伸，向著小夥子延伸……

猴王終於和小夥子緊緊地抓在了一起，“猴繩”慢慢向岸邊收攏……小夥子得救了。

說來也奇怪，此後，猴子們還是經常光顧村子，但都像走親戚一樣，從不做破壞的事。村裡的人，更是待它們如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