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嫂鋤奸

[ 現代故事 ]

梅花嫂是一名抗聯女交通員。1934年,抗日遊擊隊戰略轉移,到輝發江以南建立新的根據地,在紅石砬子一帶留下一部分人堅持敵後鬥爭,梅花嫂被留了下來。

臘月的一天早晨,天上飄著小清雪,嘎嘎冷。梅花嫂的男人劉祥,在柞葉嶺上打柴,突然聽到汽車的響聲,心想,又是小鬼子進山了吧?他急忙跑下山去,回到家裡。梅花嫂坐在炕上,一針一線地給女兒小梅做鞋。劉祥慌慌張張地說:“小梅她媽,快,小鬼子的汽車從溝外上來了,說不定有來頭,你快躲一躲!”還是梅花嫂鎮靜,想到溫老六一時半刻難以脫身,一定要想方設法穩住不速之客,讓劉祥前去通風報信才好。劉祥前腳剛走,小鬼子的汽車就停在了她家門外,從車上下來幾個人,徑直來到她家。前頭帶路的她認識,是漢奸李五,梅花嫂和他周旋:“李五兄弟來我家有何貴幹?看你穿戴這樣闊氣,一定是高升了吧?”

李五得意地笑了笑,說:“談不上什麼高升,只不過是在城裡找了個差事。”

梅花嫂端過煙笸籮,裝了一煙鍋旱菸,遞給李五。李五擺擺手,掏出一根香菸點著了。梅花嫂說:“有個差事就比耙壠溝子強。這不,旱菸都不愛抽了!”她拿起抹布擦擦炕沿,又說,“李兄弟,請坐吧!”李五沒有坐下,在屋裡轉了一圈說:“日本人叫我請你去一趟,有件事商量商量。”

梅花嫂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說:“好吧,請你到外屋等一會兒,我換換衣裳。”

李五退到外屋。梅花嫂關上裡屋門,拉開木板櫃的櫃門,把給小梅做的一套新衣服找出來,放在炕上;又把劉祥的棉背心拿出來,放在櫃蓋上;又找出只有在年節時自己才捨得穿的一件深綠色絲綢長衫,套在小棉襖的外邊。這時候,外面的日本鬼子不知是凍的還是著急,直跺腳。李五伸出舌頭,舔破門上的毛頭紙,不放心地偷偷往裡看。他見梅花嫂的鞋還沒穿上,就拉開房門,催促道:“大嫂,不早了,快點收拾吧!”

梅花嫂端起銅臉盆,舀了瓢水,倒進盆裡,回答說:“你再等一會兒,我洗一把臉。臉上一層灰去見皇軍,叫皇軍多笑話呀!你說呢,李兄弟?”李五沒吱聲。

梅花嫂洗臉、梳頭,描眉打鬢,又從梳妝匣子裡找脂粉和口紅。當然這是當交通員有時候用得著的,何況今天又為了磨蹭時間呢!

李五急得不行,再次推開門,說:“大嫂,快走吧,去晚了,皇軍要發火的!”

梅花嫂一邊翻梳妝匣,一邊說:“我心裡也著急呀。皇軍請咱們有事,哪能不快去呢。可這脂粉盒哪去了呢?不抹點脂粉就進官廳,也不好看哪!”

李五說:“你快點吧,別磨磨蹭蹭的了!掰了臉就不好了!”

梅花嫂趕著答應趕著找,找了一陣子,找出脂粉盒,往臉上抹了一層。她約摸這工夫,劉祥找到溫老六以後,那五六個人也安置得差不多了,就拿起笤帚,掃掉布鞋上的浮灰,說道:“走吧!”

李五跟在她的身後,門口的兩個日本鬼子也把明晃晃的刺刀調過來。梅花嫂走到汽車旁邊,感到北風颳臉,棉襖袖精瘦,抄不上手,她說:“太冷了,我去把狗皮套袖戴上。”

李五生氣地說:“我去拿吧,你去又不知得用多長工夫呢!”他進屋把放在炕沿上的狗皮套袖拿來,交給梅花嫂。梅花嫂戴上狗皮套袖,爬上汽車,汽車向村子開去。

汽車停在村裡十字街口。兩個日本鬼子直挺挺地站在汽車旁,看著梅花嫂。李五領幾個日本鬼子奔溫老六家去了。他們在溫老六家房前屋後、左鄰右舍、柴火垛、苞米樓子翻了一個遍,連溫老六的影兒也沒抓著。李五又領日本鬼子進了幾個抗日骨幹家,也是啥沒翻著。日本鬼子氣得嘰哩哇啦罵李五,李五垂頭喪氣。他心裡納悶:“溫老六他們怎麼都跑了呢?按說今天汽車來得突然,十拿九穩準能把他們抓住,為啥還走漏了風聲?奇怪!”

日本鬼子罵罵嘰嘰地上了汽車,把車發動起來。

這時,劉祥恰好趕了回來,心不由咯噔一下,不過他只能強作鎮定,拿來兩塊苞米麵大餅子,遞到梅花嫂手裡。梅花嫂勉強笑著,又把餅子推給了丈夫。劉祥難過地望著梅花嫂。梅花嫂心裡又是高興又是難過,高興的是溫老六等幾個人保住了,難過的是小梅才五歲,還不懂事就要失去媽媽。她強忍住眼淚,說:“小梅她爹,你領孩子好好過吧。炕上有一套新衣裳,給小梅穿上;我給你做了一件棉背心,放在櫃蓋上了。小梅找我,就說我上她二姨家串門子去了。”

劉祥聽到這裡,眼淚流下來。他說不出一句話,只是點了點頭。

汽車開走了。梅花嫂被拉到縣城,押在監獄裡。當天晚上,李五陪著日本人開始審訊。他們逼梅花嫂交代出溫老六等人的下落,梅花嫂一口咬定不知道。日本鬼子把梅花嫂吊起來,用皮鞭子抽,打昏過去,又卸下來,用冷水澆。澆醒以後,再灌辣椒麵,壓槓子。梅花嫂被折磨得昏過去三次,她一個字也沒說。

第二天,劉祥領著小梅來到監獄門前,要進去看看,站崗的鬼子不讓他們進。監獄院子有一面是用柞木條子夾的障子,順著障子縫能看見院裡。劉祥和小梅站在障子外邊等著,尋思放風的時候,梅花嫂會出來的。等了好長一陣,才放風。從監獄裡出來一幫人,可是沒有小梅的娘。小梅一邊哭,一邊喊:“媽呀,媽,你出來看看我呀,我想你了!媽呀!媽……”叫了幾聲,沒人回答。

李五認出是梅花嫂的孩子在叫媽媽,奸笑了笑,走到障子外邊,把小梅和劉祥領進來,說是讓到監獄裡見面。李五把小梅領到梅花嫂面前,小梅撲在媽媽懷裡哭起來。梅花嫂心裡明白,李五把小梅領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無論如何不能叫孩子吃苦!她親了親小梅的小圓臉,給孩子擦擦眼淚。李五說:“大嫂,孩子沒有媽不行啊!你快說了吧!說了好領孩子回家呀!”

梅花嫂抱著小梅不說話,眼睛狠狠地瞪著李五。

李五又勸道:“大嫂,說了就可以回家去過團圓日子。為了一句話,鬧得母子分離,家破人亡,哪多哪少,你掂量掂量!”

梅花嫂還是不說話。李五一跺腳,從裡屋出來兩個小鬼子,手裡端著刺刀,瞪著血紅的眼睛,一把抓住小梅的襖領,提起來,要用刺刀挑。

劉祥上來搶小梅,被小鬼子踢倒在地上。梅花嫂起來護拉小梅,也被小鬼子踢倒了。小梅嚇得沒命地哭叫。

李五冷笑了一聲:“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是要小梅還是要溫老六?快說吧!說晚了,小梅就沒命了!”

梅花嫂從心裡恨死了李五。她眨了眨眼睛,說:“我說是說,你得先把小梅他們爺兒倆放出去。”

李五心想,小梅他們爺兒倆是籠中之鳥,想放就放,想捉就捉,現在放出去也飛不了。他給兩個日本軍官遞個眼神,把小梅放在地上,叫劉祥把小梅領走了。李五催促道:“這回該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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