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做了我20多年的爹和娘

[ 親情故事 ]
姐姐出嫁的那天,我是她唯一的親人。按我們那裡的規矩,女孩子出嫁時,都要向父母磕頭,以感謝他們多年來對自己的養育之恩,但姐姐沒有人磕頭。四大爺就說,大丫頭,就朝你爹孃當年離去的方向磕一個,算是謝謝他們生你之恩吧。姐姐就朝南方跪了下來,重重磕了3個響頭。隨同她一道磕的還有我,隨後,我又給姐姐磕了3個響頭。姐姐一下子把我摟在懷裡,說,小弟啊,以後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5歲那年的一天,娘帶著一竹筐子的土豆去趕集,結果一直到太陽落山都沒回來,爹簡單地交代了我和姐姐幾句話就出去找娘了。可是,不知是什麼原因,爹也沒有再回來。從此,爹和娘便杳無音信,我和姐姐成了孤兒。

  我問姐姐,爹和娘是不是永遠都不要我倆了?我們會不會像電視上說的那樣,被人販子抓去賣掉?

  姐姐說,小弟不怕,不會的,爹和娘只是出了一趟遠門,肯定會回來的。我們要好好活著,等爹孃回來找我們。

  從此,每天我都要去村口等爹和娘,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漸漸地,我明白了,姐姐是在騙我的。

  姐姐比我大4歲,爹孃離開後,9歲的她就退學了,開始承擔起撫養我的責任。爹走的時候,丟下了3畝田地,姐姐就開始學著像大人一樣耕種。家裡沒有牛,姐姐就用鋤頭刨地,由於年紀小,姐姐舉不動鋤頭,只得把鋤頭從把子上卸下來,用手拿著它一點點地刨地、碎土。

  我要幫姐姐幹活,姐姐總是不讓,她說,小弟,等你長大了再幫姐姐,你要是累傷了,不長個子,等爹孃回來後非打死我不可。

  家裡沒錢買化肥、農藥,我們地裡的收成只有別人家的一半,每年吃飯都成了問題。由於沒有經濟來源,姐姐穿的衣服又破又短,幾乎無法再穿,而且所有的褲子都短得露出腳踝。

  有一年,正值麥收季節,姐姐卻因無錢僱聯合收割機,麥子遲遲未收。一天,村子裡來了一個收辮子的,姐姐毫不猶豫地將留了多年的又黑又亮的頭髮剪下,賣了40元錢,然後用這錢請了人割麥子。

  我6歲那年的臘月三十,姐姐帶著僅有的兩塊三毛錢去街上買豬肉。臨走前,她對我說,小弟,你在家待著,別亂跑,姐給你去買肉,晚上我們吃肉絲炒青菜。姐姐前腳剛出家門口,我就開始盼了,盼她早點兒回來。

  可是,一直到中午時分,姐姐還沒有回來,我嚇哭了。我想姐姐肯定會和爹孃當年一樣,不回來了,不要我了。

  就在我蹲在屋簷下一個人傷心地哭著的時候,姐姐回來了,她的手裡拎著一大塊肥肉和一小塊骨頭。原來,整個上午姐姐都呆在肉攤旁,只為了等到那些賣剩下來沒有人要的肉,因為那些肉便宜,能多買點兒。後來,賣肉的人心軟了,把剩下的幾斤肥肉和一塊骨頭都賤賣給了姐姐,只收了姐姐兩塊錢。

  那年的除夕是我終身難忘的,姐姐把那塊肥肉上的一點兒瘦肉小心地用刀切了下來,單獨炒了青菜,又用肥肉燒了一大碗土豆。

  姐姐還欣喜地把那塊骨頭燉成了湯,等湯飄出香味的時候,姐姐給我盛了—碗,然後又朝鍋里加了幾瓢清水。那餐飯是爹孃走後,我和姐姐吃得最好的一次。

  吃過晚飯後,姐姐要我閉上眼睛,說要送我一個禮物。等我滿懷期待地睜開眼睛時,發現姐姐手中竟然舉著一根我渴望已久的棒棒糖。

  姐姐說,小弟,這個糖可甜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嗎?原來,姐姐用買肉剩下的那三毛錢給我買了根棒棒糖。

  接過棒棒糖,我堅持讓姐姐也嘗一口,姐姐用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說,小弟,姐不愛吃甜的,你忘了嗎?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姐姐握起了一個拳頭,讓我猜裡面有什麼,我迫不及待地掰開姐姐的手指,原來手心裡寫著的是兩個字“小弟”。那是有生以來姐姐教我認識的第一個詞。姐姐說她另一個手心裡也有字,讓我再猜。我說一定是姐姐。姐姐搖了搖頭,我掰開後,還是“小弟”。

  眼看著我就到了上學的年齡,姐姐特意養了幾隻母雞,母雞生下的蛋,她從不給我吃,姐姐說,那是我的學費,我上一年級的學費全是姐姐用雞蛋換來的。

  有一次,老師要我們每人交5塊錢的資料費,回家我跟姐姐說了。第二天,姐姐便把家裡的十幾個雞蛋送到了學校,她以成人的口吻和老師說,就按三毛五一個算吧,街上都賣四毛的!

  從13歲起,每年農忙忙完自家的事,姐姐就跟著同村裡的人外出幫人打短工,插秧、割稻、收麥子,什麼活兒都幹,一天下來能掙八九塊錢,姐姐就是靠著幫人打短工、賣雞蛋,供我讀完了小學和初中的。

  記得我上小學四年級的那年,南方大旱了一場,所有的莊稼都絕收了,姐姐沒有地方打工,我的學費實在是交不齊了。姐姐就跑去學校找校長,說自己可以幫學校做臨時工,以此來抵償我欠下的學費。

  好說歹說了一陣子,校長最後答應了姐姐,讓她每天打掃一次男女廁所。農村學校裡的廁所非常髒,姐姐忍著惡臭每天堅持打掃。

  姐姐太累了,她就是在這樣的勞累中一天天老了下去,姐姐從來沒有用過什麼化妝品,20多歲,看上去足足有40歲。早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姐姐卻連一個心儀的男孩子都沒有,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接觸男孩子。

  高三的時候,我說,姐姐,我不想考大學了,認這麼多的字可以了。姐姐一下子哭了,她說,我累還不是想你能出人頭地嗎?等到爹媽回來,我也好向他們交待啊!

  我恨透了爹和娘,但姐姐不恨,在她的心中只有責任,爹孃的責任。

  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姐姐非常高興,她到處湊錢,然後左叮嚀右囑咐地把我送到車站。一個月後,我把錢寄還給姐姐。我在電話裡對姐姐說,學校裡有助學貸款,還給我提供了勤工儉學的崗位,不需要這些錢了。

  姐姐一點兒也沒有懷疑,把錢還給了別人,她不知道的是,我沒有去大學報到,而是進了一家工廠打工。

  後來,我掙到錢了,回家的時候特意給姐姐買了一件漂亮的大紅外套和一大堆化妝品,姐姐好高興,她說我買的化妝品她在電視上見過。

  我臨走的時候,姐姐突然問我,小弟,怎麼從沒聽你說起學校的情況啊?

  我如實告訴姐姐,早就不上學了,姐姐一下子呆住了,她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然後就朝地上使勁地磕頭,說對不起爹孃。

  我24歲的那年,姐姐終於要嫁人了。婚期定下的那天,我躲在房間裡一個人偷偷地哭,姐姐為我做了那麼多事,而我卻一件也沒有為她做過。在一陣吹拉和鑼鼓聲中,我把姐姐嫁掉了。

  我馱著姐姐,在跨出家門口的那一瞬,姐姐把手中的那雙筷子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從此,她將不再是這個家的人!她將不再姓徐,再回來的時候,就是客。

  姐姐,做了我20多年的爹和娘。她最後說的話是,小弟,以後你就只能靠自己了。我不知該怎樣回報姐姐,她對我的愛是那樣的無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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