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的母親很照顧他這個家裡最有望跳出龍門的大兒子,每有好吃的都留個他。他呢則懂事地讓給弟弟妹妹們。
小黑自從上了高中那年起,母親每天早上都打來豆腐炒了給他和他幹活的父親吃。
“娘炒的豆腐真香!”小黑這麼說。為了省點錢,小黑每天是走著去5裡外的鎮上上高中的,而不住校。但他一刻也不得,偷懶,人家住校的和在鎮上住宿的學生都上早自習和晚自習,他晚自習是上不成了,但早自習他母親卻一直堅持要他上,只是吃了早飯再去,下了早自習就不用再回來了。
於是,小黑天還沒亮,就被母親叫醒,這時往往母親已做好了飯,並且少不了那一碗煎炒的,黃嫩的、香噴噴的豆腐。
冬天,飄雪了,起風了,被母親叫醒的他望著窗外的樹影,不知拉了幾次被角,這時母親就又說起鎮上賣豆腐男孩的故事:
那個男孩和你一般大,你可知道嗎?他父親死得早,母親又癱瘓在床,他不能上學,於是他就在自己家裡自學。他呀,一大早起床先是從鎮上的豆腐店裡批點豆腐再到周圍村莊叫賣,換點錢為母親看病和買書讀。每當你還沒起床時,他就已經轉到咱們村了。那孩子很可憐,也不知他媽會不會給他炒香嫩的豆腐吃?母親說著不時望著門外那條小路。每當聽到這兒,小黑即刻起床、吃飯、上學。只是快三年了,他始終沒見過那個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但他為自己能擁有每天那頓香嫩的豆腐而自豪。有時走在上學的路上,他還會學上幾句小販們的吆喝,扯一嗓子——“打豆腐嘍!”
在豆腐的香味和書香中,小黑讀完了高中。這一年,他考上了大學。
那天,他一大早起來要去鎮上坐車到縣裡領取通知書,由於趕車,這天他起得很早,母親第一次沒能為他炒豆腐吃。
小黑在洗臉、收拾東西的時候問娘:“今天那個男孩咋還沒來?我吃了他賣了三年的豆腐,也不知他考試咋樣,會不會也考上大學了呢?”
母親告訴他:“今天沒來,說不準他也要去縣裡領取通知書呢!”
小黑一個人到了鎮上的汽車站時,車還沒走,他看見了車站對面一家豆腐店的人已開始忙碌起來。門口停著幾輛腳踏車,地上放著從車上卸下來的盛豆腐用的木盒子,一個挨著一個排成一排。那個男孩會不會在這兒呢?
小黑這樣想著便來了店門口,問店老闆:“大叔,每天來買豆腐的那個男孩來了沒有?”
“什麼男孩?”店老闆說:“小老弟,來這裡的批發豆腐的全是大男人。”
小黑覺得不對頭,又問:“這鎮上還有做豆腐的嗎?”
“僅此一家,你還別不信,誰能從鎮上別的地方進來豆腐,我一分錢不要。”
“那個男孩?”“什麼男孩?這兒除了這些老爺們,沒有別的人,噢,對了,倒是有一箇中年婦女每天一大早來買這麼一小塊豆腐,說是給她的兒子吃,昨天還來了呢,說她的兒子成績可好了,又考上了大學。這不,剛開門,說不準一會兒又來了。”
“那個中年婦女長什麼樣?”小黑急忙問。
店老闆的話使得小黑全明白了,頓時,他的眼睛溼潤了,鼻子也酸了,他開始抽泣起來。
店老闆以為出事了,忙問:“小老弟,沒事吧,你?”
“我沒事。”
小黑坐在汽車上早已沒了那份領通知書的愉悅,窗外的景色也不顯得那麼迷人,他趴在自己的腿上坐在那哭了一路。
當他下午將近2點鐘回到家時,母親已在村邊的路口守候多時了。母親見小黑眼睛紅紅的,以為出了什麼事,急忙問:“怎麼了,誰欺負我們了?”
“沒有……”小黑沒有勇氣再說下去,因為淚已在眼框裡打轉,哪怕是再多說一個字也會使全部的情愫決堤。
回到家,母親說:“快吃飯吧,今天的豆腐更香了,你以後要去省城上學了,再吃不著娘給你炒的豆腐了。”說著母親扭過臉去把蓋在鍋裡的早已炒好還冒著熱氣的香嫩的豆腐端了出來。
“吃吧!黑子,我們都吃過了,就等你了。”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吃了三年的豆腐,小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淚水像決堤的洪水傾瀉而下,他撲到母親的懷裡,哭了,再沒了男人的堅強與尊嚴,再沒了男人的矯情與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