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年多的苦苦尋找,兄弟倆終於找到了她,此時她已經身患白血病……
天塌下來還有“小手娘娘”
26年前,一對年輕夫婦帶著兩個年幼的兒子,來到張家港,搬到了曹建蘇家的隔壁。這對夫婦叫李軍和馬佳,來自蘇北鹽城,以幫人家運輸石子為生,兩個孩子分別叫李明和李東。
李軍與妻子經常外出找活幹,曹建蘇的母親顧美琴便將兩個孩子接到了家裡照顧。孩子們都追著顧美琴喊“老媽”,追著曹家姐妹喊“娘娘”,蘇北方言娘娘有姐姐的意思。
曹建蘇一雙手很小,兄弟倆為了區分曹家其他姐姐,就喊她“小手娘娘”。兩家人處得非常融洽。哪知,災難說來就來……
1989年7月下旬,李軍夫婦到幫人運輸粗沙時,半夜裡船被撞沉,雙雙身亡。正在徐州醫學院讀大二的曹建蘇,和母親連夜趕到李軍在蘇北的老家報喪。
聽聞噩耗,李軍父母痛不欲生。臨走時,李媽媽向顧美琴母女提出,讓兩個兄弟輟學回家,因為家裡沒有能力再供他們讀書了。
顧美琴母女勸道:“娃娃不能輟學,他們很聰明,不上學能幹什麼?要不,我們先幫你們帶著,你們可以隨時來看娃娃?”兩個老人當即老淚縱橫:“恩人哪,你們就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吧。”
從鹽城回家的路上,母女倆商定,先對兩個孩子隱瞞父母去世的訊息。
第二年年初,曹建蘇放寒假回家,李明和李東拉著娘娘的小手,眼淚汪汪地問她:“我們的爸媽在哪裡?村裡人都說我們是沒有爹孃的孩子?”
曹建蘇眼睛一熱,她知道,不能再瞞他們了,於是,安慰道:“你們是娘娘心中最堅強的孩子,你們沒了爸爸媽媽,還有老媽和娘娘,老媽和娘娘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傳言證實了,兄弟倆傷心得大哭。曹建蘇含淚將兄弟倆摟在懷裡說:“別哭,老媽和小手娘娘,會一直陪著你們的。”
曹建蘇大學畢業後,與高中同學馬濤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第二年,女兒馬小婷出生了。曹建蘇和丈夫在張家港開了家醫藥公司。此時,母親顧美琴突患重病,臨終前囑咐她:“其他姐妹日子過得緊,媽只能把李明哥倆交給你了。”曹建蘇含淚點頭。
1995年夏天,顧美琴去世了。靈前,除個四個黯然神傷的女兒,還跪著一對哭成淚人的小兄弟,他們緊緊抱著顧美琴的遺像,聲嘶力竭地喊道:“老媽你死了,我們爸爸媽媽也死了,以後誰管我們哪?”
人群中,二女兒曹建蘇紅著眼睛走出來,一左一右摟著兄弟倆說:“好弟弟,別哭,娘娘會照顧你們長大成人的。”
葬禮過後,曹建蘇將兄弟兩個領回家。這年,曹建蘇27歲,李明16歲,李軍13歲。曹建蘇的丈夫馬濤不太高興,給岳母看病,差點拖垮了生意,現在再拖著李家兄弟,這日子還怎麼過。
曹建蘇勸道:“我是看著他們長大的,他們喊我娘娘喊了12年,就是媽不說,我也會把他們留在身邊的。”見妻子這麼說,馬濤只好不作聲了。李明兄弟心裡也很不安,他們每天一放學就打掃房間,幫著帶才1歲的馬小婷,希望討得馬濤的歡心。
一天,曹建蘇接到老師的電話,說李明在學校飯堂裡暈倒了。曹建蘇馬上坐車趕去,才知道原來李明怕花錢太多,每天只吃一個饅頭蘸鹹鹽充飢,最終因營養不良暈倒。曹建蘇眼淚一下子衝了出來,她拉著李明的手吼道:“你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身體!缺錢了,就問娘娘要。娘娘要你健健康康的。”
幾年後,李明考了上湖南大學,李東也升入高中。進入大學後,李明開始利用課餘時間,四處找兼職。曹建蘇聞訊後,欣慰不已,自己的心血沒白費,兩個兄弟,一個比一個懂事,這應該就是對她最好的回報了。
幾個月後,李明卻突然來信,說想退學學做生意。曹建蘇一下子急了,當天晚上便買火車票趕到湖南。李明看到風塵僕僕站在自己面前的娘娘,哭著說:“娘娘,你讓我自己供弟弟唸書吧,我不想小婷像我們一樣,沒有爸爸疼。”
原來,李東的學校離曹建蘇家很遠,隨著功課越來越緊,曹建蘇便讓李東住校,省去來回奔波之苦,但這樣一來,食宿費用又是一大筆錢。馬濤覺得妻子對兩個外人遠比對自己和女兒好,非常委屈,與妻子大吵了一架後,離家出走。李東寫信把此事告訴了哥哥,並流露出要退學的意思。李明擔心弟弟的前途,便準備自己退學,做生意供弟弟。
曹建蘇對李明說:“我家裡的事,你們不要管,娘娘自己會處理。你們都安心上學,奔出個好前途,娘娘這擔子就放下了。”在曹建蘇的鼓勵下,李明放棄了棄學的念頭,發憤學習,年年都獲得最優等獎學金,他把這些錢,都小心攢起來交學費,透過這樣的方式來減輕曹建蘇的負擔。
2002年,弟弟李東也考上湖南大學。第二年,李明又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那一年暑假,兩兄弟齊齊跪在曹建蘇面前,給她磕了三個頭。哽咽難言:“娘娘,這些年,你又當姐又當娘,我們欠你的太多。”曹建蘇笑著扶起兄弟倆:“你們以後有個光明的未來,娘娘就開心了。”
小手娘娘我們不能沒有你
不久,醫藥公司一些藥品的代理期快到了,廠家通知曹建蘇,由於原料漲價等問題,下一年的代理費用要提高。曹建蘇東拼西湊湊足錢,特意留出1萬元,作為兄弟倆下一年的學費,這才出差去廣東談判。這個舉動讓馬濤徹底絕望了。他將女兒送到自己母親家,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就如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沒有音訊。
雪上加霜的是,建蘇的醫藥公司因資金週轉不靈,一下子倒閉了。曹建蘇便開了一家“小手網咖”,重整旗鼓。她告訴李明兄弟,自己改行做網咖了,對家裡發生變故之事,隻字不提。兩兄弟為了省錢,過年也不回家,四處找活幹。曹建蘇明白兄弟倆想替自己分擔的苦心,心中非常安慰。
網咖的生意越來越難做,生意每況愈下,曹建蘇一咬牙,將網咖變賣,到一家服裝廠當起了最低層的質檢員。為了多掙點錢,她向老闆請求,拿一些商標回家燙平。就這樣,她白天工作,晚上在家熨燙服裝商標,一個商標一毛錢,一個晚上再抓緊,也只能賺個20多元錢。起初,曹建蘇不會燙,纖細的小手上,經常弄得到處是血泡,有時肉都露出來了。車間的工友看了,直罵她說:“你不要命啦?”曹建蘇一笑:“沒辦法,我有一大家子人要養。
李明研究生畢業後,進入湖南一家事業單位。李東也找到了工作。兄弟倆相約一起回家看娘娘,這才知道曹建蘇家裡發生的變故,撫著曹建蘇傷痕累累的小手,他們放聲大哭:”娘娘,我們害了你,讓你受苦了,你跟我們走吧,從今後,我們養你老。“曹建蘇強忍著悲痛笑道:”娘娘還沒老呢,你們好好幹,娘娘還想幫你們帶小孩呢。“
這期間,曹建蘇經常感覺身體勞累,經常感冒。她悄悄到醫院檢查,結果如五雷轟頂:她竟得了白血病,而且血型還是十萬人中才有一例的RH陰型熊貓血。主治醫生告訴曹建蘇,如果要根治,換髓是唯一的途經。但熊貓血本就稀有,找到配型的機率非常小!曹建蘇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看到桌子上與女兒的合影,淚如雨下。
這天,曹建蘇帶女兒出去玩。馬小婷告訴媽媽,爸爸在新疆,事業發展得很好,讓她也過去。曹建蘇既欣慰又心酸,馬濤終於有了下落,女兒也有了著落,她放心了。她將房子賣掉,悄悄把錢給女兒存了張卡。
去機場送機時,她抱著女兒,將卡塞在她的手裡,哽咽道:”孩子,別恨媽媽,跟著爸爸好好過,媽媽沒什麼給你的,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參加上你的婚禮,這個卡你拿好,裡面有錢,是媽媽提前給你存的嫁妝。“馬小婷一頭撲在母親懷裡,哭道:”媽,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啊。“
女兒走後,曹建蘇關掉了手機,悄悄住進了大姐的家裡。此時,父親已經退休,得知二女兒得了白血病,他心急如焚,當即將其他兩個女兒找來,一起到醫院給曹建蘇配型,結果都沒配上。
大姐跺著腳哭道:”我真搞不懂,你和媽媽,明明做了好事,怎麼老天不保佑好人呢?“曹建蘇拉著姐姐的手,淡然一笑:”生死有命,好在,李明兄弟倆可以自己掙錢了,小婷也不用我管了。你們都要記住啊,不能把我生病的事告訴他們,否則我死也不瞑目。“父親老淚縱橫,拿出自己的5萬元積蓄,其他姐妹三人又湊了5萬元,將曹建蘇送進了醫院。
2006年底,李明兄弟突然發現,無論用什麼方式,都聯絡不上小手娘娘了。李東打遍了所有認識曹建蘇的人的電話,又不斷上網留言,但都沒有迴音。一天,兄弟倆在網上碰到了馬小婷,便焦急地向她詢問曹建蘇的訊息。馬小婷也著急地說:”我也正在找媽媽呢,她手機停了,幾個姨娘也不告訴我媽媽在哪裡。“三個人心中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於是相約寒假一起回張家港看個究竟。
2007年初,13歲的馬小婷回到張家港,和李明兄弟會合後,一起來到大姨的家。看到孩子們一起出現在自己面前,大姨只得一五一十將曹建蘇已經病危的訊息告訴了他們。兄弟倆和馬小婷大吃一驚,他們火速趕到醫院,看到正在昏睡的曹建蘇,三人忍不住哭出聲來。
昏昏沉沉中,曹建蘇彷彿聽到女兒在喊媽,兩個兄弟在喊娘娘。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竟然真的看到了日夜牽掛的孩子們,忍不住咧嘴一笑,眼淚,卻從眼角滾落了下來。
她輕輕地道:”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你們了。李明一把抓住娘娘的小手,悲憤地喊道:“娘娘,你都病成這樣了,為啥不跟我們說?為啥不聯絡我們?難道,你也將我們兄弟當外人嗎?”馬小婷也撲在媽媽懷裡哭道:“媽,女兒長大了,明白了你的苦心。你別放棄,我不能沒有媽媽。”看著一臉激動的三個年輕人,曹建蘇淚流滿面地點了點頭。
“小手娘娘”飛出生命冰海
第二天,李明便將自己做課題研究掙來的5萬元獎金取出來,替曹建蘇交了欠的住院費;又與李東一起,迅速制訂了一個營救計劃:兩個年輕人先去做了配型,但沒有配上。之後,他們打電話向中華骨髓庫求助,看有沒有骨髓適合娘娘。李明負責籌錢,因為一旦有適合的骨髓,至少要30萬元的移植費用,萬一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化療和治療,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馬小婷見李明兄弟在為錢奔波,便拿來媽媽給她的存有18萬元錢的卡。馬濤也回到了張家港,知道妻子得了白血病,心情複雜地來到醫院。看到妻子蒼白的臉,他忍不住一陣心酸,嘆道:“以前是我錯了,我會盡全力救你的。”
馬濤父女回到新疆後,曹建蘇怕耽誤李家兄弟的工作,便不停趕他們走。李明出去打了個電話,一天後,一個女孩風塵僕僕出現在曹建蘇面前。李明指著女孩對曹建蘇道:“娘娘,她叫孟甜,是我女朋友。你快好起來,到時來當我們的主婚人。你不好,我就不結婚了。”
曹建蘇拉著孟甜的手,左看右看,喜不自禁。兩兄弟接到單位催他們回去的電話,只好辭行。臨別時,兄弟倆摟著娘娘的肩,久久不願放開。他們哽咽著表示:“娘娘,等我們有條件了,一定把你接過去,養你老。”
兩兄弟回到各自單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曹建蘇的配對樣本,到湖南和湖北的骨髓庫做了配型,可惜都沒有成功。他們與娘娘的主治醫生也保持著密切的聯絡。
然而,治療、腰穿讓曹建蘇痛不欲生,看著越來越高的費用,她做出放棄治療的決定,這樣兩兄弟解脫了,家人也解脫了。李明兄弟從醫生那裡聽到娘娘要放棄治療的訊息,再次雙雙趕來。李明哭著說:“娘娘放心,我和弟弟會想辦法湊錢的。”但不管怎麼說,曹建蘇就是不停搖頭。李明兄弟急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我們給你磕頭了,求你千萬不要放棄!”說著,兄弟倆真的在水泥地上“咣咣”磕起頭來。曹建蘇心如刀絞,她一把抱住他們哭道:“好孩子快起來,娘娘答應你們,接著治。”
李明知道,對於曹建蘇來說,目前的精神治療才是最重要的。回到湖北後,他就跟孟甜商量,能不能趕緊完婚。孟甜明白心上人的孝心,笑呵呵地說:“只要能讓娘娘開心,我什麼事都願意做。”李明趕緊打電話向曹建蘇報喜,讓她給他們主婚。曹建蘇的情緒果然好多了。
第二年春節,李明和心愛的女友辦了一場簡單樸素的婚禮。婚禮上,李明自己當司儀,他舉著99朵康乃馨,獻給坐在主賓席上的曹建蘇,含淚對所有來賓講了兄弟倆與曹建蘇的故事。
最後他說:“我想用一句歌詞來形容我們兄弟與娘娘的關係:假如你不曾養育我/給我溫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護我/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是你撫養我長大/陪我說第一句話/是你給我一個家/讓我與你共同擁有它……”
在眾人感慨的淚光中,李明和妻子虔誠地向曹建蘇三鞠躬……那一刻,曹建蘇淚水簌簌而下,覺得自己是世界最幸福的娘娘。
不久,好訊息傳來了,醫院在一個部隊戰士那裡,找到了與曹建蘇匹配的“熊貓血”。李明兄弟得知後,喜極而泣。2009年底,在李家兄弟的護送下,曹建蘇做了造血幹細胞移植手術。1個星期後,她轉移到無菌艙。張家港義工們聽到曹建蘇的故事後,紛紛趕來,自發照顧曹建蘇的生活。
2個月後,曹建蘇出院了。女兒馬小婷回到張家港,陪媽媽過了一個快樂的春節。隨後的五一節,李東和李明兩兄弟回張家港陪娘娘過節。看著圍在身邊的兩個年輕人,曹建蘇心情大好,幾天後竟然能下地活動了。哥倆陪她去複查時,主治醫生笑稱:“你恢復這麼快,應該歸功於兩個孝順的兒子。曹建蘇拍著兩兄弟說:”這下完了,姐姐變成媽了。“兄弟倆笑道:”這些年,我們早分不清你是姐姐還是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