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打來電話時,如果,我能放下手頭的工作,立刻踏上火車回到她身邊該多好!那樣,她就不用從早到晚,一遍又一遍地問,“小葵回來了嗎?”那樣,她就不會盼星星盼月亮地空等了一個星期,臨了,也沒能看上我一眼……
她是我的乳孃。小花是乳孃的女兒,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我比她早來到這個世間5小時。由於出生時難產,母親尚未聽到我第一聲啼哭就永遠閉上了眼睛,父親多方打聽,最後把我託付給了50裡外鄰村的乳孃。
本來說好的,一週歲斷奶時父親就把我接回去。然而,直到我跟小花已經拉著手在街上瘋跑了,父親依然沒有來接我。原來,母親去世不到3個月,他就再婚了。後來,他甚至把每月給乳孃的100元錢也中斷了。
媽爹是乳孃的丈夫。本來,媽爹對我挺好的,每次從礦上回來,都要給我和小花買風車。只是,聽說父親不要我了,乳孃又要把我長久留下,他的臉就像暴雨前的天空,頃刻陰下來了,希望把我送走,但乳孃堅持不肯。媽爹最後長嘆了口氣,只好默默同意了。
我從小體質弱,毛病多,每個月都要輪番上陣鬧騰幾回。記憶裡,乳孃總是披星帶月揹著我去離家5公里的鎮醫院打點滴。那時候,只要聽到有什麼偏方或是中草藥能使孩子身體強壯些,乳孃總是千方百計去求來,不厭其煩地給我補身體。
因為我總是花錢買藥吃,媽爹沒少跟乳孃生氣。後來,在我和小花7歲那年,在一場礦難中,媽爹永遠離開了我們。
媽爹走了,家裡的擔子全部落到了乳孃瘦弱的肩膀上。由於要供兩個孩子讀書,再加上我經常生病住院,家裡的經濟狀況依舊拮据得很。然而,日子再苦,乳孃也要給我儘量增加營養。每天早晨,她都會煮兩個雞蛋讓我吃,小花卻只能3天吃一次。小花很懂事,從不跟我爭,也不埋怨母親偏心。我生病時,她總是坐在床邊幫我用熱毛巾敷腦門。也許因為乳孃照顧得體貼周到,10歲以後,我的身體竟奇蹟般地好了起來。
16歲那年,我考上了縣重點高中。乳孃總是擔心我在外面受苦,於是,諸如燉排骨之類稀罕的飯菜,都要等到週末我回家時才會做。臨走,還要在我的揹包裡塞滿各種食品。高中畢業後,小花落了榜,在家裡務農。我上了廈門的大學。乳孃每個月都會寫封信給我,囑咐我要照顧好自己。
大學畢業後,我在一傢俬企謀了職。由於工作忙,路途遠,每年只能在中秋和春節時才能回去。因此,對乳孃,我一直懷著深深的內疚。她養育了我,對我比親生女兒還要心疼。然而,長大後,我卻越飛越遠。
如今,乳孃靜靜地躺在棺木裡。一身素白,一臉安詳。我跪在她面前,哭著喊她媽……只是,斷鴻聲裡,陰陽相隔,乳孃什麼都聽不到了。
這時,小花遞給我一張紙,是乳孃的筆記,上面寫著:小葵小花,我的寶貝女兒,你們是媽一生的幸福和驕傲。
我緊緊牽著小花的手,俯在乳孃的耳邊,哽咽地說:“媽,這一生,女兒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了您。陽光照,葵花笑,您是我和小花一生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