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的修理鋪這段時間總是光顧一個奇怪的女人,很漂亮時尚,快半個月了,她每隔一天就會在傍晚來到林飛的修理鋪修車。
林飛的修理鋪很偏很小,裝置簡陋,平時只有農用車、摩托車和一些廉價車來光顧,而那女人的是黑色雪佛蘭,車牌尾號是88,林飛的修理鋪從沒來過這麼高檔的車。
她每次來修車都是些小毛病,附近有不少高檔修車鋪,她卻偏要往林飛這裡跑。
黃昏時,那個神秘女人又來了,這次,她讓林飛擦她挺乾淨的車。
林飛邊擦邊想,這個女人應該是寂寞的單身或怨婦,林飛雖然貧窮,整天穿著骯髒的修理服,但他很帥,一米七九的個子,結實的肌肉。
林飛暗暗期待豔遇降臨,他很久沒有女人了。他在十幾歲時,因打群架過失殺人坐了8年牢,出獄後受盡冷眼,幸好在獄中時學到這門修車的手藝,所以開了個小修理鋪謀生。
女人緊盯著林飛看,看得他心驚肉跳、胡思亂想。女人終於發出了邀請:“你為我服務這麼久,我請你吃夜宵吧。”
林飛當然樂得答應了。
餐廳裡,女人說她叫黃瓊,她要了烈性酒,偏偏酒量一般,沒幾杯就醉了,大著舌頭說:“你看我穿金戴銀,車又高檔,是不是以為我活得很好?我其實一點也不幸福,飛機失事了,我深愛的男朋友死了,我的股票也賠了,嗚嗚……”
難得世間還有這樣忠情的女人,林飛很感動。黃瓊哭著說她得了血癌,快死了,還有三個月時間。
和一個快死之人曖昧,實在令人發寒,林飛情不自禁地身體往後躲了躲,“別怕,我不是傳染病,你可憐我嗎?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今天晚上陪我好嗎?”
這似乎不仁道,也不太情願,林飛怕女人會在床上突然死去。
黃瓊一把拽過林飛:“我不會馬上死的,我不會虧待你的,七千元包你,如果你還是好心人的話,請憐惜我,你很像我的男朋友。”
看在錢的份上,看在她很可憐可敬的份上,林飛決定陪伴這個女人。
桌上剩的菜不少,林飛打了包,有錢人的剩菜是窮人豐盛的牙祭。
走出餐廳,黃瓊的長裙被一隻手抓住了,那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乞丐:“小姐小姐,你大慈大悲,多吉多福,給點吃的吧,可憐可憐我這老太婆吧。”
黃瓊驚恐地閃躲,老太婆像地上的拖把一樣緊拖過來:“好人好人,給點吧給點吃的吧。”
黃瓊尖著嗓子叫了起來:“哪來的要飯的?這麼好的餐廳怎麼有要飯的,天啦。”老太婆手又拽上黃瓊的裙子,黃瓊一使勁,甩開了她,老太婆一個後仰,差點倒下。
林飛嘆了口氣,將剛打包的剩菜給了老人。
黃瓊使勁拍拍裙子,彷彿被乞丐拉過的地方會有病菌。
臨上車時,林飛回頭憐憫地看了乞丐一眼,乞丐狼吞虎嚥頭都沒抬。
吃完飯,兩人在黑暗中聊天。黃瓊說:“我天天都在化療,你一定沒經過那種滋味,生不如死,我的男友死了,我的股票跌得血本無歸,生命對我來說是個累贅,你願意幫我解脫嗎?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死去,用最安靜最快樂的死法去死,我雖然破產了,但還有五十萬元,我可以寫下遺囑,死後歸你。”
林飛被嚇住了,這輩子他殺過人,十六歲時,他一個人和四個男生打架,他們都沒有打過野豹子一樣的他,打鬥中,林飛將一個男生甩出去,頭扎進碎玻璃裡,當場死亡。
難道還要殺人?林飛早決心重新做人。“你為什麼不選擇自殺?”
“你以為我沒有自殺過嗎?可是跳樓我會恐高,喝藥我怕胃疼,跳河我會腿軟。總之,在有意識的死亡之前,我都會膽怯,所以我想你幫我,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死去,一定要讓我死得安詳,面目不改。”
五十萬元林飛真的很眼紅,可黃瓊是不是一時糊塗衝動呢?但是快死的人、萬念俱灰的人有這種想法也屬正常,想當年,他就想過很多次自殺,沒死成,也是因為膽怯,這是人的本能,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折磨,自殺者的精神折磨更甚過肉體折磨。
“求你,幫幫我這可憐的人,從現在開始,我們隻字不提這件事了,記住,別叫我心靈再受折磨,讓我沒有防備安詳地死。”
林飛心軟了。他矛盾了兩天,不痛苦的殺人手法很多,他在監獄裡學到的不僅是修車技術,也得授混混們的各種邪門歪道。
殺人容易,但自己得擺脫罪責,這很重要,林飛不想再受牢獄之災,林飛已經得到了黃瓊一萬,剩餘的錢,黃瓊已找公證處立下了字約,自己一死就歸林飛。
黃瓊要求自己死亡時間是一個星期內任何一天。
死亡合同價值五十萬元,自己買兇殺自己,真是天方夜譚!
離去前,黃瓊再次重申:“從現在開始,關於死亡合同的事,隻字不要提,我想出奇不意地安詳死去。”
2、同面有雙姝
第三天傍晚,熟悉的、尾號是88的黑色雪佛蘭又來了,黃瓊沒事人一樣:“發動機有噪音,看一下。”
林飛悶著頭修車,感覺到角落裡黃瓊看到他骨頭裡的目光,她在等待他的謀殺嗎?她是不是也在猜測自己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死亡呢?
前面交待過的,不再提起這件事,林飛不再說話。
那個糾纏過黃瓊的乞丐這回溜到修理鋪了,她眼神混沌,神情古怪,但穿得不算髒,她其實是個瘋子,她又把手伸向了黃瓊:“小姐小姐,好心給點吃的吧。”
黃瓊掏出十元給她。
“她怎麼認得錢?她會當廢紙,她是瘋子,只想吃好吃的。”林飛說。
黃瓊只好在邊上一家普通的餐廳裡給老乞丐點了包子,順便請林飛也吃了飯。老乞丐在邊上的桌子大吃,搞得一身油漬,林飛仔細端詳黃瓊,這個女人其實很有幾分姿色。
黃瓊和林飛若無其事地閒聊,死亡合同的事隻字未提,她雖然還是一臉病容,但神情已經坦然多了。
兩人聊得很投機,想起他們的死亡合同,林飛有些捨不得這個女人。
賓館門外,停著那輛雪佛蘭,林飛在盤算要不要做手腳,黃瓊每回都是從很陡峭的山路回去,她只需要痛苦幾秒鐘,就可以完全解脫了。
第二天,離修理鋪不遠的山區公路發生了一起車禍、墜下山崖的是一輛黑色雪佛蘭,電視鏡頭照的車已面目全非。
與此同時,另一座城市的一幢繁華別墅裡,一個女人正看著這段關於車禍的電視新聞。牆上,有一副巨大的全家福,那上面有她,旁邊還有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那個女孩叫黃瓊,是她的孿生姐妹,一般人猛一眼根本看不出來。
女人的名字其實叫黃婭婭,她曾經用過“黃瓊”的名字,只對林飛一個人說過,她買兇殺自己,那個“自己”其實就是孿生姐妹黃瓊,最先出現的女人是黃婭婭,最後一次出現的才是真正的黃瓊。修車行的林飛會用什麼手段完成死亡合同呢?黃瓊再去修車,林飛最可行直接的方法當然是在她車上動手腳,很多電影上都有這樣的手段,聰明的黃婭婭早已猜到了林飛的手段。
茶几上攤著一大堆照片,主人公是她們姐倆,還有一個英俊的少年,每張照片都十分親密,黃婭婭獨自喝得醉醺醺的,她邊喝酒邊撕照片,她把英俊少年的照片揉得皺皺的,發狠說:“阿廉,親愛的,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可你置我的熱情追求於不顧,偏去招惹黃瓊,我們有一樣的面孔和身材,我到底哪裡不如她?老天懲罰你,才叫你早早去見他,我成全你,讓黃瓊去陪你。”
黃婭婭又把黃瓊的照片撕成碎片,邊撕邊說酒話:“你任何事都要壓我一頭,但你想不到,我一旦出擊就是致人於死地的重拳,那個修車的一定很過癮吧?像極了阿廉那死鬼是不是?可他是個殺人犯,他會殺了你,讓你不知不覺安詳地死去。哈哈,爸爸的全部財產現在都是我的了,你再也搶不到我任何東西了。”
這幾天,有一大堆證人,包括父親都能證明她不在場,不會去殺幾百公里外的黃瓊,林飛像極了黃瓊的已逝男友,是黃婭婭告訴她的,她一定會去看的,去了就是死亡。那五十萬的死亡合同,留的是黃瓊的名字,權當她受不了男友阿廉的去世,自殺了吧。
只有幾面之緣的林飛哪能認得同面有雙姝?
她正得意間,幾個警察闖進了別墅,林飛笑吟吟地說:“還好嗎?沒叫你死成,真不好意思。”
從警察後面閃出一個人,驚得黃婭婭差點兒摔倒,那女人和她長得一模一樣,正是黃瓊,和林飛度過最後一夜的女人。
“你的借刀殺人真的很毒,相信爸爸很快就會知道真相,你得不到他一分錢財產。”
黃婭婭臉都白了。
3、人是靠心去感覺的
揭露完黃婭婭的陰謀後,黃瓊和林飛開著完好無損、尾號是88的雪佛蘭車在山區公路上。山區公路上出事的、尾號是42的黑色雪佛蘭已被吊車吊起,這條路經常出車禍,真正出車禍的那輛雪佛蘭跟林飛完全無關,他壓根沒有實施什麼手段,僅僅是告訴了黃瓊真相,然後協同黃瓊揭露了黃婭婭的陰謀。
黃瓊車開得很慢,林飛說:“你在擔心我的修車技術嗎?”
“不是,我在擔心一個人的心如果損壞,什麼也修不好,你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你很善良,那個乞丐是我母親,我坐牢後,她就瘋了,我現在可以養活她了,可她還是要去要飯。”
林飛之所以認出前後“黃瓊”有異,就是因為他的母親,前者很冷漠厭棄,後者卻施以同情和幫助,雖然面容相同、又是同一輛車,林飛卻懷疑到,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他是靠心來感覺的。
善良者終將是最後的贏家,所以黃婭婭雖然和黃瓊一樣面孔、一樣身材,卻總是鬥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