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殺著

[ 傳奇故事 ]

機關算盡,

精巧的佈局卻也不敵

出奇制勝的一擊。

或許,帶著蕭殺之意的塞外深秋才是真正的秋色。每年,奔波之後的韓行總要在這個季節趕回自己的太平客棧,在秋雨冬雪中過一段休閒的日子。一個微寒的午後,韓行忽然動了遊興,獨自來到了離客棧七里處的江邊寒亭。

亭中已坐一人。那是個年輕人,一襲白衣,正襟危坐在瑟瑟風中,面前縱橫十九道黑白羅列,原來卻是在獨自下棋。

韓行正是此道高手,於是緩步上前。年輕人聽得足聲,漠然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便自顧沉浸在黑白世界中去。韓行也不說話,站在一旁觀棋,棋盤上兩塊大龍絞殺在一起,生死繫於一劫,戰局慘烈,顯然年輕人的棋藝不俗。韓行不禁手癢,見年輕人拈起顆黑子猶豫不決,忍不住插嘴說:“可否讓老朽一試?”

年輕人慢慢抬起頭來,明顯露出狂傲不屑之色,但略一沉吟,還是將黑棋推到他面前。

入局之後,韓行才知道年輕人的棋藝驚人,儘管他當年曾有江南棋王的稱號,接下黑棋時也並無劣勢,但竟不能佔半點上風,一劫未平,兩人各施手段,竟然又造出兩劫,三劫迴圈無勝負,千載難逢的棋局竟然被兩人下出來。年輕人收起狂傲之色,起身一揖:“老先生棋藝驚人,晚輩佩服。”

對手難求,尤其是在這個塞外荒漠之地,韓行對年輕人不禁起了惺惺之意。一番交談,韓行知道了年輕人名叫楚行歌,路經此地,因貪戀此地塞外風情,流連忘返,現住在小鎮上的另一家客棧。韓行便邀他去自己客棧小住,楚行歌欣然道:“正要向老先生請教。”

自楚行歌住進太平客棧,兩人的棋子敲碎了無數的燈花。楚行歌棋風強悍好鬥,卻又算度精細,即使以韓行的棋力竟也只能平分秋色,倏忽半月過去,兩人惺惺相惜,已成忘年之交。

這一日,客棧風塵僕僕來了一位客人找楚行歌,見了韓行後突然露出一絲震撼的神色,拉了楚行歌便走。半晌,楚行歌獨自回來,面上卻多出一絲煩躁憂鬱,也不理韓行,徑自回房歇息。韓行覺得奇怪,備了酒菜叫他吃飯,楚行歌彷彿不經意地問道:“老先生家鄉何處?不知為何來到塞外這荒涼之地?”江湖規矩,禍從口出,所以之前兩人從未詢問對方身世,韓行一愣,隨即喟然長嘆:“老朽本是江南人士,年輕時倒也風流過一陣子,後來經歷了一件傷心事,方知人情冷暖,更見不得豪門的夜夜笙歌,窮人的流離失所,索性來到這塞外,倒是與以前一刀兩斷了。”

楚行歌深深掃了他一眼,隨即改變了話題。當晚月上中天的時候,韓行只聽得楚行歌的房間傳來一聲輕響,聯想到今天的種種異常,韓行心裡不由得疑惑,他起身披了衣裳,來敲楚行歌的門,裡面卻無人應答。外面大雪飄飄,韓行出得門外,雪上正有一行若有若無的足跡。

轉眼三天過去了。這天天色將晚,客棧裡來了三個客人,一個滿臉笑容的大胖子,看上去活像個彌勒佛,衣著華貴,另外兩個一身短打扮,看上去像是江湖人物。韓行急忙吩咐小二安排客房,準備酒菜伺候。胖子自我介紹說他叫常儒,那兩人是他的保鏢,他們只在客棧住一夜,明天一早就趕路。

夜色悄悄降臨了,小二收拾著關上了店門。楚行歌突然來了興致,捧起一大壇酒對韓行說:“老先生,今天敢不敢跟我殺個通宵?”韓行有些不解,但還是滿口答應了。當下楚行歌進了韓行的房間。時近午夜,楚行歌好像心不在焉,竟然一盤棋都沒有贏過。韓行樂得合不攏嘴。

突然,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有人敲門,卻是胖子常儒在喊:“韓老闆,快開門,大事不好。”韓行吃了一驚,慌忙站起身來就要去開門,卻被楚行歌一把拉住,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韓行看得一驚,這時候的楚行歌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楚行歌將韓行推到門側,然後一把拉開門,只見外面寒光一閃,撲面而來的竟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劍。楚行歌好像早有防備,不慌不忙地一側身,手一揚,一道白光電射出去,只聽得胖子輕哼一聲,楚行歌看也不看外面一眼,毫不遲疑地轉身撲向窗戶。此時窗戶和右側的牆壁一下子炸開,胖子的兩個保鏢同時衝進來,可是他們已經失去了先機,更料不到正門的胖子竟然纏不住屋裡的人,從窗子進來的人被楚行歌一拳擊在胸前,“哇”地一口血噴了出來。另一人瞬間看清了形勢,轉身就逃,楚行歌也不追趕,順手抓起一把棋子灑出去,那人哼也不哼地倒在地上。

韓行嚇得蹲在牆角,面如土色。楚行歌扶起他說沒事了,韓行哆哆嗦嗦地問:“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殺我?”楚行歌搖頭,解開胖子的穴道問是誰派他們來的,胖子惡狠狠地說:“我也不用瞞你,我們是‘閻王旨’的手下。”“閻王旨”是江湖最負惡名的殺手聯盟首腦。楚行歌吃了一驚:“你們是‘絕殺三惡’?”胖子點點頭。楚行歌驀地大笑起來:“原來大名鼎鼎的‘絕殺三惡’不過如此,罷罷罷,我留你們三條狗命,去告訴‘閻王旨’,就說韓行是我楚行歌的朋友,想殺他儘管放馬過來。”

“絕殺三惡”走了,韓行結結巴巴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救我?”楚行歌露出一絲苦笑。原來,楚行歌在江湖上人稱“屠龍手”,是殺手之王,行徑詭秘,亦正亦邪,從來沒有人得窺他的真面目。在無意中他結識了韓行,沒想到他的聯絡人那天找上他,告訴他有買家請他殺人,這個人就是韓行,楚行歌大為震驚,不知道這樣一個老實的本份人怎麼惹上了江湖恩怨,本來他應該殺掉韓行,但多日交往於心不忍,當時他沒有答應,在探聽韓行底細時韓行說“更見不得豪門的夜夜笙歌,窮人的流離失所。”這句話深深打動了楚行歌,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所以當晚他悄悄出去通知了聯絡人,他不接這票生意,但他知道,買家一定會找另外的殺手來幹掉韓行,所以他斷然留在他身邊保護他。

韓行這才明白那一系列反常的事情,更對楚行歌感激得不得了。他倒頭便要跪下磕頭,被楚行歌一把拉住。

楚行歌說:“這三人是‘閻王旨’手下的一流殺手,今天他們沒想到有我在場,輸在輕敵,如今只希望‘閻王旨’知難而退,否則,免不了還會有惡戰。”韓行一聽還會有殺手來殺他,立刻又哆嗦起來,問楚行歌怎麼辦。楚行歌傲然道:“你放心,既然我出了手,這事兒就不是你自己的事兒了,萬事包在我身上。”

店裡的客人和夥計早已經嚇得跑光了。楚行歌索性拉著韓行繼續喝酒下棋,全沒把即將到來的危險放在心上。韓行卻全無心思,楚行歌大笑一番,推開他獨自博弈。正午時分,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到得前來,兩個人從馬上一躍而下,一箇中年漢子大聲喝道:“姓楚的,道上的規矩還要不要?此事與你無關,為何你要強出頭?”另一人是個乾瘦的老者,緩步而來,不動聲色。楚行歌露出凝重之色,冷笑著說:“連京城第一高手嚴火也是‘閻王旨’的人,想不到啊想不到。”

中年漢子是“閻王旨”手下第一殺手“穿腸刀”古寬,而老者嚴火卻是白道中的頂尖高手,沒想到也是“閻王旨”的人。“閻王旨”這次不惜暴露身份出動他,看來此事定無善了。先下手為強,楚行歌突然中指一彈,一枚棋子閃電般地擊向嚴火,在他衝過去同時,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七寸長的匕首劈頭剌去,務要令嚴火防不勝防。古寬怒吼一聲,一刀砍向楚行歌的背後。就在這時,楚行歌奇蹟般地頓了一頓,一個轉向,好像本來就是襲向古寬一樣。古寬的砍刀落空,楚行歌的匕首已經到了面門,眼看著躲避不及,卻只覺得腿一軟跪了下去,恰好避過這致命的一刀,原來是嚴火接過那枚棋子打在他的腿上救了他。

高手過招,不過三招兩式即可決出勝負,楚行歌本以為算無遺策,可以一舉殺掉古寬,然後再從容地收拾嚴火,沒想到嚴火盛名之下無虛士,應對之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頓時失去先手。只聽得後面風聲大作,嚴火已經發動了攻勢,他暗歎一聲,顧不得古寬,急忙閃開身去。

古寬跳起來加入攻擊,楚行歌立刻險象叢生,片刻間身上就被古寬的刀劃開了兩道傷口,鮮血飛濺出來,眼看著危在旦夕,就在這時,韓行跌跌撞撞地奔過來大喊:“住手,你們要殺就殺我吧,與他無關啊。”眼看著他自殺一樣衝入戰圈,古寬的刀直劈向他的腦袋,突然他整個身子神奇地扭曲了一下,竟然是極為高明的瑜伽功夫,而一隻鐵拳已經狠狠砸向古寬的胸膛。韓行算準了這一著古寬避無可避,沒想到古寬好像早有防備,一側身閃了開去。韓行一愣,戰局突然大變,楚行歌和嚴火同時對他發動了攻擊,好像經過千百遍排練一樣,韓行猝不及防,被點中了穴道。

韓行這才知道落入了楚行歌精心安排的陷阱之中。他狠狠地瞪著楚行歌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算計我?”

“他就是京城新上任的第一捕頭風吹雪。”嚴火哈哈大笑著說:“為了抓你,我們可是煞費苦心啊!誰都知道你不但逃遁之術天下之雙,狡猾多智,而且武功深不可測,非有特定的情況抓不了你。所以當風捕頭抓到了殺手之王楚行歌之後,便精心地布了這個局,怎麼樣?還算可以吧?”

韓行簡直不敢相信,因為第一次剌殺他的“絕殺三惡”和眼前的古寬,他都曾見過,他們確實是“閻王旨”的手下,殺手怎麼可能跟官府合作呢?風吹雪看出了他的疑惑,說:“‘閻王旨’早在半月前被我親手送進大牢,‘絕殺三惡’和古寬是戴罪立功,當然跟我們合作了。”說到這裡,風吹雪的語氣裡突然多了些傷感:“只是,我還必須賭你尚有一絲人性,肯在我生死懸於一發之間出手救我,果然不出我所料。願老先生莫怪我,如果你不是‘千家盜’該有多好,那樣我們就可以時時地飲酒下棋了。”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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