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蹊蹺的自殺案
參加完劉德的葬禮,好友徐斌將我拉到了一旁,輕聲說道:“家鑫老兄,今晚我們聚一聚,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我看了看墓園上方灰濛濛的天空,點頭同意了。徐斌,我,還有劉德是好朋友。徐斌和劉德一樣,都經商,只有我的職業和他們有所不同,是一名教書匠。我們一年中有幾次相聚,所有的費用都是他們開支,因為在他們眼中,一個老師是掙不到什麼錢的。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我們相繼和劉德的妻子小雅道了別,又親暱地摸了摸劉德女兒彩雲的頭,鼓勵她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好高中,然後就離開了。小雅想送我們,但我們勸住了她,在走出好幾步遠的時候,我回過頭看了一眼,小雅還在目送我們,她穿著黑色的套裝,胸口彆著一枚白花,神態很悽然。
徐斌駕著車,一直駛到了長江邊的一家叫江南漁翁的飯店,這才停下。在那裡,他要了二樓的一個包間,服務生為我們各沏了一杯茶,然後躬身將菜譜輕輕地遞給徐斌,徐斌也點了幾個菜,服務生拿起選單,向我們欠了欠身,這才掩門而出。
“我覺得劉德的死很蹊蹺,”徐斌脫下灰色西裝往房間拐角的衣架上掛的時候,說了他請我的目的。
我一驚,愕然地看著他問道:“怎麼?你發現了什麼?警察說了,他死於自殺。”劉德於入秋時節出門旅遊,他選的目的地是一個叫丫山的風景區。丫山不遠,就在這個城市的郊縣。那裡每逢入秋之後,各色的菊花次第開放,漫山遍野開著紅的白的黃的野菊花,政府也藉著丫山所特有的植被,人工培育了一系列菊花,並將那裡開發成了旅遊區。這樣一來,丫山由一個貧窮落後的農村,突然一下子變成秋天時人潮如織。劉德就是去那裡旅遊時,猝死在半山腰中。
他死的不是個好時候,因為距離菊花盛開還有數月時間,因此,那裡幾乎沒有遊人。如果遊人眾多,肯定會有人發現劉德不尋常的舉動。因為丫山的面積不大,不過五六平方公里。他的屍體被發現時,已是當天的傍晚,景區管理員進行例行的防火檢查時,發現劉德倒在了地上,管理員很謹慎地走過去,觸了觸劉德的鼻息,然後撥通了120急救電話,同時也報了警。警車先到了,對現場拍了照,接著急救車才來,救護人員對劉德檢查一番,然後宣佈人已經死亡了。一週後,警方正式通知劉德家屬,也就是他的妻子小雅,劉德死於自殺。經過遺體解剖,他的胃中有過量的安眠藥成分。
“自殺?那是警察說的,我不信。”徐斌邊說邊搖著頭,“我去過丫山好多次,菊花也不同於櫻花。我來假定一下,他一是死於自殺;二是死於一種類似於催眠手段的誘殺。當然,還有第三種答案。”
我愣愣地看著徐斌,他的話前半部分我能聽明白。我們都曾看過一本日本的《完全自殺手冊》,那是一本類似於報告文學的書,說是在青木那個地帶,每年都有數百人從日本的幾個島嶼趕到那裡自殺,他們死的季節,一般都是在櫻花盛開時節。有的人來後,隨身還帶著隨身聽或者高階的攝像裝置,從這些跡象看,這些人根本不像是來自殺的,而是真真正正前來旅遊的人。
日本警方對這些自殺而死的人一一進行分析,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景區適合自殺。因為,浩渺幽遠山谷環境,密密仄仄的叢林深處,會讓人產生一種人生的虛無感。而且那裡很美,就是要死,也得死在美麗的地帶。這些是否真實,不得而知。
不過我和劉德,以及徐斌在師大的成人大學管理系就讀時,看了這本書之後,都是同樣的舉動,那就是嗤之以鼻,緊接著哈哈大笑。
“徐斌,我對於劉德這樣死了,也很難過。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但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你所謂的兩種答案都是一樣的。不管他遇到了什麼不能啟齒的挫折,安眠藥是他自己吞服的,自殺總是事實,是我們否認不了的。”劉德死的當天早晨,曾坐在丫山賓館的餐廳裡服藥,因為當時賓館裡幾乎沒有其他的客人,所以他的舉動被服務生清楚地看在眼裡,只是他們當時不知道那就是安眠藥。這些,也是警方向小雅通報的,後來小雅告訴了我們。
“是的,是的。”徐斌撓了撓頭,“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和他都做生意,我們進出的賬目,數額龐大,甚至可以說,只要黑心一點,拿了這筆款遠走高飛,也足以讓家人衣食無憂地過完一生。當然,這些你是沒法理解的。這些錢真的很好掙,真的,就像在地上撿錢一樣簡單。他怎麼會傻到在地上撿錢時,突然自殺呢?”
這頓飯我們吃得並不開心,主要是徐斌說,我旁聽,我在這個時候感覺到,劉德還沒有死。他就坐在我們身邊,就像以往我們三人坐在一起時一樣,他和徐斌喋喋不休地說,我則默默無言地坐著,聽他們高談闊論。他們經商的成功之道,在我看來,是傻瓜都會做成功的。他們代理農業生產資料,廠家為了開拓市場,給他們拿出數百噸複合肥在各個分銷點鋪底。幾百噸,就是幾十萬。他們每年和廠家結算時,再扣下部分貨款不給,幾年下來,廠家無異於白給了他們每人近二百萬。就算他們生意賠本,也緊緊地將二百萬攥在了手心裡。在這個城市,工薪人員的月工資還不足兩千塊,他們毫無疑問就是先富起來了。
吃過飯之後,徐斌駕著車將我送回了學校。學校裡屬於我那間單身宿舍黑咕隆冬的,我下了車,向徐斌道別。徐斌朝我宿舍的方向看了一眼,關切地說道:“老兄,你,你也該再找個物件了。這樣孤家寡人地過下去,別人會說閒話的。”
我沒有答話,徐斌則發動了車,然後將頭伸出車窗說道:“你記得我的話吧?還有第三個答案,第三個,我要找到第三個答案。”
我不理他,心裡隱隱地有些傷感。夜晚,是屬於有錢人的,他們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買春買醉。而我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倍感孤獨和寂寥。
二、三個女人的糾葛
我掏出鑰匙開了門,這時,電話好像一直就在等我回來似的,驚心地響了,我接聽了,是前妻陸陸。陸陸咯咯地笑了:“恭喜你,唐家鑫,現在劉德死了,你和小雅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結合了。她還會給你帶來很多財富,很多,讓你從此可以不做窮人夢了。恭喜你,恭喜你呀。”
我恨恨地答了一句:“你胡說什麼?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不要再來騷擾我。”說著,我就要結束通話電話。
可是陸陸還在說:“怎麼?害怕了,說實話,我很佩服你。真的,像你這樣既沒錢又沒地位的傢伙,哪來的本事,將那些有錢人的老婆撬到了自己的懷裡?而且你就像掐準了一樣,知道劉德會死。這樣的才華,真不是一般人才有的。”
我要摜電話,可陸陸搶先一步結束通話了。這個女人,她好像知道我的心事似的,我不由的覺得恐怖起來。
事情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簡單,徐斌第二天傍晚又駕車到了學校,這一回,他邀請我去了他家做客。
我不能拒絕。只得硬著頭皮跟著去了,結果他在半路上停了車,喘著粗氣地問道:“家鑫,你實話告訴我,劉德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我搖了搖頭,不說話。
徐斌惡狠狠地說道:“我調查過了,他死的那天,你上午有四節課,根本去不了丫山。但是陸陸的話讓我懷疑,讓我不能不懷疑。”原來徐斌昨晚是試探我的,他所謂的第三個答案,就是套我的話。我冷冷地笑了。陸陸和我分手後,竟然也變得聰明瞭,她還給徐斌打了電話。
我看著徐斌的眼睛,淡淡地說道:“劉德有錢,而我是窮光蛋。我也沒有才華,至今一官半職也沒撈到,而且還離了婚,你想想,會有女人能看得上我嗎?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不然,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說著,我就要下車。
徐斌看了我足足有一分鐘,這才點了點頭,說:“我相信你。走吧,上我家,劉德死了,我就像失了魂似的,總覺得這個世上,能讓人相信的東西太少了。”我不肯,硬是要下車,可被徐斌死死地拖住了,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的。我這才沒有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