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張槿覺得,這個故事的開頭有些俗套。
難得一遇的七日長假,哥哥張錦開著車帶她出門自駕遊,當那輛借來的越野車駛進偏僻的山區時,一個少年攔下了車子,要求搭車。
那是個纖弱的年輕人,名叫安小毅,自稱住在山裡,大概只有十八九歲,面板蒼白,容貌俊美,他要去的地方是離這裡一百多公里的小城,正好順路,張錦便讓他上了車。
上車後不久,哥哥開啟了汽車廣播,新聞裡說,山南精神病院逃出了一個重症病人,這個病人患有十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曾將自己的親姐姐殘忍地殺死後分屍。山南精神病院就在這片山裡,離他們非常近,妹妹張槿豎起耳朵,剛說到病人的外貌特徵,廣播便中斷了,只剩下沙沙的雜音。
車上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張槿回過頭去看了看後座上的少年,他正拿了一本厚厚的書在看,如果他就是那個出逃的精神病人,那麼這必然是一個俗套而血腥的恐怖故事,如果拍成電影,就是個血漿四濺的R級影片。
山路崎嶇,越野車艱難前行,才走了幾公里,安小毅便要求停車,張槿警惕地抓住隨身攜帶的小刀,目光緊隨少年。少年下了車,蹲在路邊嘔吐,直吐得天昏地暗。
張槿剛想鬆口氣,路邊的草叢忽然一動,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舊夾克的年輕人衝了出來,嚇得兄妹倆連同安小毅都目瞪口呆。
年輕人自稱是山裡的伐木工人,名叫鄭傑,家裡出了點事兒,急著回家,請求搭車,手忙腳亂地從衣服裡摸出一把零錢。張錦擺了擺手:“出門在外,誰沒個難事兒,上車吧。”
車子繼續上路,又開出幾公里,路邊衝出箇中年女人,懷裡抱著個嬰兒,攔下車一邊抹淚一邊說,她到山裡走親戚,孩子突然發高燒,要求搭車。
以哥哥的博愛,自然是答應了,張槿卻覺得這氣氛怪異得讓人心驚,安小毅穿得很高檔,怎麼看都不像山裡的農民;鄭傑雖然強壯,但手上面板細嫩,根本不像伐木工人;最詭異的要數那個中年婦女,她懷裡的嬰兒自始至終都沒哭過,讓人懷疑她究竟抱的是個人,還是個洋娃娃。
張槿覺得自己出門旅個遊都能遇上這樣的怪事,果然不愧是犯罪心理系的怪胎啊。
天色漸漸昏暗,盤山公路更加陡峭,一個不慎就容易跌入萬丈懸崖。鄭傑提議還是找個空地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張錦搖頭:“不行啊,孩子的病要緊。”
中年婦女忙說:“還是等明天吧,這路太危險了,我給孩子吃了點感冒藥,能撐一晚。”
張錦覺得有道理,翻過一個山頭,在路邊一棵巨大的黃桷樹下停了下來。
夜,深且涼。
深夜搭車人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不知道是哪個傻瓜提議講鬼故事,張錦興趣盎然,興致勃勃地開始講他遇到的一個案子。
那是一年前的一個仲夏夜,某高中的兩個籃球隊員因為要參加聯賽,相約晚自習後去籃球場練球。出於保護隱私,張錦不能說出他們的名字,就叫他們張武和李楠。
夜空下,兩人剛練了幾分鐘,忽然有個戴著棒球面罩的人朝二人快步走來,二人奇怪地問他是誰,他卻二話不說,從褲子裡拔出一把刀,一刀刺進張武的胸口,張武尖叫著倒下了,李楠嚇得轉身就跑,戴棒球面罩的男人緊追不捨。
校園夜深人靜,籃球場又很偏僻,李楠雖然一邊跑一邊大叫,卻沒有人來幫忙,他一直跑到荷花池,腳下一滑,跌進了池中。
池水很涼,荷花開得很繁茂,李楠躲在荷葉下,看著那個戴著棒球面罩的人在荷花池周圍走來走去,或許是沒有找到他,終於離開了。他剛要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的腳被纏住了,一開始他以為是水藻,伸手一摸,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人。
一個死了的年輕女人。
李楠被嚇了個半死,連滾帶爬地跑出去報了案,警察來之後沒有去調查那個戴棒球面罩的男人,而是將他列為第一嫌疑人,因為他們發現,張武根本就沒有死,甚至連一點傷都沒有。
張武說,那天晚上他們一起練球,練到一半,李楠忽然說要去上廁所,就走了,然後一直都沒有再回來。
雙方各執一詞,這個案子簡直就變成了羅生門。
那個死在荷花池裡的女人是那所學校高二的學生,長得漂亮又有錢,喜歡搶別人的男朋友,平日裡在學校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人,不過李楠和她素不相識,根本沒有殺她的動機。
警方排查了整座學校,都沒有找到線索,也沒有找到那個戴棒球面罩的男人,這個案子很快就歸檔,成了懸案,至今仍躺在警局的檔案室裡。
張錦的故事講完了,後座上的三個人都鼓起掌來,稱讚這個故事很精彩。張槿一邊吃麵包一邊從後視鏡裡看他們,他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怎麼看都看不出一絲高興的意味。
下一個輪到安小毅,這個少年臉上蒼白得毫無血色,他所講的故事,是關於一個精神病人的。
這個精神病人名叫李楠。
張家兄妹一愣,隨即心安,肯定也是化名。
李楠因為捲入了一宗離奇詭譎的殺人案,導致精神有些不正常了,總是夢見那個戴棒球面罩的人來殺自己,每晚都會從夢中驚醒,然後在臥室裡盯著天花板失聲慘叫。
他的父母受夠他了,在他的姐姐攛掇之下,父母決定送他去精神病院。他們還騙他,說是帶他出去散散心,看看山水,他們哪裡知道,李楠早就在門外聽到了他們所有的圖謀。
李楠很生氣,他認為攛掇父母的姐姐是跟那個棒球面罩男人一夥的,是要害他,於是那天晚上,他偷偷地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摸進姐姐的房間,對著熟睡的姐姐一陣亂砍,把姐姐給殺死了。
說到這裡,安小毅停下來不再說話,鄭傑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李楠就被送進精神病院了,聽說那個精神病院就在這座山裡。”
聽到這裡,張槿打了個冷戰,她覺得安小毅的這個故事和哥哥的那宗案子可謂完美地銜接在了一起。
就像是真事兒一樣。
下面自然是輪到鄭傑,他似乎有些冷,緊了緊衣領,臉色蒼白地將故事娓娓道來。
有個男人,是個精神病院的護工,每天和一群精神病人在一起,他覺得自己也快要變成精神病了,這個想法也得到了印證,因為最近他出現了幻覺,總覺得新來的那個名叫李楠的精神病人想要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