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往猴島

　美麗傳說

　　 首先，你要知道我不是在編故事。其次，你要知道我是一隻猴子，一隻名叫RS4-19號的獼猴。住我隔壁籠裡的猴子們簡稱我豹豹，因為我背部有豹子似的斑點。

　　 我在實驗中心學會讀書寫字，還在那兒聽說了猴島的故事。

　　 猴島是一個專屬於猴子的小島，有無盡的美味佳餚，一旦食物缺乏，人們會送來更多更多。那兒的人不會逼你吃各種藥物，讓你好端端地生病；他們只會在你生病時，喂藥幫你恢復健康。聽起來像天方夜譚！

　　 我們這些猴子不相信有猴島。我們嚮往它，做夢都夢見它；但如果你問起來，我們誰也不會說相信這種事兒。即使它真的存在，我們也不敢奢望去那裡。

　　驚險逃亡

　　 那些是我在公交車上遇見女孩之前的想法。穿天藍長裙的棕色面板女孩，她去過猴島。她不是跟我說的，而是跟她的朋友說—— 一個綠衫藍褲的白人女孩。藍裙子女孩乘船去過，從船上觀看猴子，然後戴上面罩和別的東西跳進水裡觀看魚。

　　 偷聽到她的話，我開始琢磨去猴島。反正我沒別的地方可去。我不想回鐵籠，讓科研人員天天餵我那些可怕的藥。

　　 藍裙子女孩繼續講述自己的假期。

　　 “一座全是猴子的海島？沒開玩笑吧？”綠衫女孩問。不等藍裙子女孩答覆，她連珠炮般問出第三個問題：“為什麼不帶我去？”

　　 “不行啊。”藍裙子說。“除了科學家和猴子，外人不允許上島。”

　　 我藏在行李架上，興奮得差點蹦起來。猴島不是傳說！我知道下一步奮鬥目標了。從二位小姑娘的聊天中我還了解到，她是在前往波多黎各看望奶奶的途中游覽了猴島。那個島一定在波多黎各！

　　 巴士忽然停住。一個警察登上車和司機說了幾句，司機請全體乘客攜帶隨身行李下車一會兒。“警方在尋找一件失蹤的東西。抱歉，麻煩大家了。”

　　 我望見實驗中心的兩個人。他們在尋找我！我悄悄開啟旁邊行李架上的手提箱，把自己鎖進去，小心翼翼不弄出聲響，箱子甩到車外地上的時候我也不吭氣。

　　 很快我們返回車內，乘客議論紛紛：“警察在找什麼？”無人知曉。繼續趕路。眼前的麻煩是，我被關在手提箱裡啦！我試圖從裡面開啟箱子，儘量輕手輕腳，然而汽車的不停顛簸使我疲倦了，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藍裙子從一條船上朝我揮手，我從岸邊朝她揮手。那兒還有許許多多猴子，有的在樹林裡剝香蕉，有的在沙灘上啃麵包。科學家與我們在一起，他們笑眯眯拿著麵包，撫摸我們猴子的腦袋。海水清澈湛藍，魚兒躍出水面，香蕉樹的倒影在波光中搖晃！

　　路線圖

　　 我睜開眼，依舊困在提箱裡。周圍靜悄悄。我摸到箱子的邊緣，發現一個拉鍊。我緩緩拉開一條足夠我瞧出去的縫隙。天黑了，我不在巴士車上，而在一個房間，牆壁貼滿駿馬和蝴蝶的圖畫。我掀開箱蓋溜出來。藍裙子女孩躺在一張漂亮的大床上熟睡，枕邊有一匹馬、一頭熊和別的我不認識的動物。它們不是活的，但這不要緊，我蜷縮在它們之中睡著了。

　　 一覺醒來，小女孩不見了。我在陽光下打量房間，房裡擺著各種各樣的動物玩具，甚至有一隻絨毛小猴。我靈機一動，拾起支鉛筆寫下一張字條：

　　 我想去猴島。請畫一張地圖。

　　 然後我將紙筆放在玩具猴腳邊，讓女孩認為是它寫的。她回來換成了白襯衫藍短裙。她看看紙條，好奇地四處張望，大聲問：“這裡有一隻真猴子嗎？”

　　 我默不作聲。

　　 “我知道你在房間。玩具猴不會寫字。好吧，我為你畫張地圖。但首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車上的警察是找你嗎？”

　　 我沉默不語。

　　 她開懷大笑：“你是隻聰明的小猴。當時我以為你會摔出箱子露餡呢。”她走向書桌，開啟電腦。“你到我背後來。我保證不回頭。你可以從我肩頭看電腦。”

　　 我躡手躡腳爬上她的椅背。

　　 她輸入“波多黎各猴島”幾個字，“咔嗒咔嗒”，螢幕出現一幅海水環繞的島嶼影象。她食指按著螢幕說：“這兒是猴島。位於波多黎各共和國的東海灘”。

　　 “你得坐船。我們就是坐小紅船去的，帕薩船長讓我哥哥掌舵。小島離海岸不遠，但你遊不過去。”

　　 我準備離開。女孩趕緊說：“等一等！有個不好的訊息，你現在美國芝加哥城，必須乘飛機去波多黎各，再搭計程車從機場到海岸。”鍵盤又一陣“咔嗒咔嗒”。“這是北美洲地圖。我們在這兒。你需要去那兒。”她移動手指向下，向下，向下，那是一片深藍色的區域——我知道它代表海洋，指到地圖右邊角落一個小島。“這是波多黎各，飛機要飛很久呢。不過，你是聰明的小猴，我相信你能行。”小姑娘頭也不回地朝後伸出手。我把爪子放進她手心。

　　 她問：“你是從動物園逃跑的麼？回答是，按我的手一下。不是，就按兩下。”我按了兩下。“你是從某個實驗室逃跑的麼？”我按了一下表示“對”。她輸入“實驗室逃走的猴子”，螢幕跳出一張猴臉。我的照片！

　　 “你得趕快。他們還在到處找你。”

　　衝向猴島

　　 她說得對，空中旅程相當漫長。我再次夢見猴島。

　　 藍裙子女孩大叫：“趕快！趕快！”實驗中心的穿白大褂的人追趕著我，我竭盡全力跑向沙灘，沙灘卻永遠遙不可及。女孩又叫：“趕快！趕快！”白大褂們越來越近，他們的手即將碰到我的猴毛，我聽見女孩喊：“跳！”我一躍而起，滑過天空，飛過白大褂們的頭頂，飛越海洋。突然一隻大鳥落到我背上，說：“猴子不能飛！”他太沉重了，我一個勁往下掉，我扇動四肢，可惜我屬猴不屬鳥。我越墜越快，正下方有一艘小船，白大褂們在船裡張開大鐵籠等我！我想避開鐵籠，無濟於事。即將落入籠子的時候，我驚醒了。

　　 窗外是波多黎各！你可別驚訝一隻小猴怎麼能混上飛機。1949年我們獼猴就乘飛船進入宇宙，比人類還早呢。

　　 女孩說我需要搭計程車從機場去東海岸。她忘記了我是一隻猴，而且波多黎各是樹木蔥籠的熱帶島國。我晝伏夜出，攀著一棵樹一棵樹前進。我害怕被人抓住。

　　 下飛機的五天五夜後，我走進一片熱帶雨林。這裡好美，飛流直下的瀑布供我喝，滿樹的果子供我吃——芒果、香蕉、番石榴！也有人類，主要居住在幽深的叢林小路旁。這兒不是猴島，但我趕路太累了，決定歇幾天再走。我鑄成大錯！

　　 我遭人追捕的惡夢變成了現實。那些人沒穿白大褂，而穿著藍襯衫。不是用手捉我，而是舉起獵槍！一顆子彈射中我身旁的樹葉。

　　 幸好我身手敏捷，在樹枝間三蹦兩跳，擺脫了樹下的追兵，顯然我不能逗留在雨林了。猴島才安全。

　　 我來到海邊，沿著海岸線尋找——當然還是在夜晚，再不敢下樹活動。我還沒看見猴島就已經聞到它的氣味。你可能覺得幾百只猴子在一起的氣味不大好聞，但對於我，那是天底下最香的味道！

　　 接下去我眺望到它了！在茫茫汪洋的中央。跟電腦裡一模一樣。我伸出爪子，彷彿要摸一摸那片土地。

　　 只剩一個難題：怎麼渡海呢？我有自知之明，我遊不了那樣遠，猴不是魚。

　　 你別擔心我會半途而廢。我想起女孩提過的小紅船。那條船挺好找，油漆著鮮亮的紅、黃、藍三色。一群人登上船，在猴群監視下圍繞小島拍照、游泳，然後返航。半夜我摸黑上船，爬到帆布船篷的頂部，等待天亮小船再次啟程。我激動得一夜沒睡。我再也不必去夢鄉尋找猴島！我和它只隔一灣水的距離！

　　美夢成真

　　 那是幾年前的往事了。

　　 如今我每天和夥伴去沙灘，等候鮮亮的小紅船。遊客擠在船舷邊，興奮地朝我們猴子指指點點。我期待著棕色面板藍裙子的小姑娘光臨。她現在應該長大了，不再穿天藍長裙，可我見到她一定能認出她，我有自信。

　　 船來了，我不得不結束這個故事。我希望今天她隨著小船來。或者明天。如果她始終沒來，希望她讀到這篇故事，知道當年是她幫助我夢想成真。

　　 幾年前，我關在鐵籠裡，每天吃令人難受的藥物。今天我住在猴子的天堂，科學家們悉心照顧我，想吃什麼有什麼。

　　 誰能想象到我會過這樣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