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個約定

[ 民間故事 ]

今天是李耕回家鄉南江市上班的第一天。他沿著寬闊的馬路走著,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圍了一群人。李耕開始沒在意,走近之後聽見有人說:“你們籤不籤?不籤的就回去……”

  李耕聽出這個口音是老家大屋山那邊的,他湊近一看,只見人群中有個矮個子男人正拿著筆在一張紙上簽名字,接著有好幾個人也跟著簽了。

  李耕用家鄉話問旁邊的一個人:“這是做什麼?”那人頭也沒抬:“告狀。”

  “告狀?”李耕抬頭望去,不遠處就是市委市政府大樓,鄉下人都把上訪說成是告狀。李耕繼續用家鄉話問:“告的什麼狀?”

  “拆遷。”

  李耕想多瞭解一些情況,便問:“拆你們的房子嗎,為什麼?”

  “修馬屁路!”有人這樣說。

  “哎呀,你可別亂說!”一旁的人忙打斷他。

  有人說:“補償,我們要補償!”一會兒又有人說:“告修路!”還有人小聲說:“告貪官!”

  李耕聽了,哭笑不得:“一個一個說,怎麼又是要補償又是告貪官?是什麼官啊?”

  “就是新來的市委書記李耕。”

  “李耕?”李耕嚇了一跳,“你們告他什麼,我可以替你們參謀。”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原來,李耕要調來南江當市委書記的訊息早就在南江傳開了,市裡某些領導決定給李耕的老家修一條水泥馬路,對外說是要開發山區的旅遊業,因此要強拆他們的房子。

  “有這樣的事?那是應該告他!”李耕把他們說的話全記了下來,還告訴他們上訪要走正當程式,去市信訪局,千萬別瞎鬧……

  看著人們離去的背影,李耕站在原地沒動窩,他心裡真不是個滋味,自己走馬上任第一天,就有這麼多老鄉來市委告他的狀。

  他拿出手機想給在市城建局當局長的老同學左軍打電話,突然發現那些人又回來了。他覺得奇怪,迎上去一問才知道,縣裡早知道他們要來,怕他們鬧事,派人堵他們。“還有這樣的事?來,我給你們寫狀子。”李耕說著又掏出筆來。

  “原來是你搗亂呀!”這時,只見一個年輕人邊說邊走了過來,從李耕手上奪去了筆。

  李耕正要火,這時只聽那人又說:“走,上車!”

  “上什麼車?”李耕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只見一輛大客車開了過來,這些人也包括他,全被趕上了大客車。

  “這是送我們去哪裡呀?”有人問。

  那年輕人說:“現在南江市正在建立文明城市,我們這就送你們回大屋山!”

  大客車快速地朝大屋山開去,一車人都沒話說了。

  兩小時後,車停在大屋山的河邊上,大屋山就是由這條河隔成了兩部分,河水不深,人們大都打赤腳趟過河。李耕在這裡出生,大學畢業後還回這裡支教當過小學教師。大家都散了,唯有李耕一個人站在河邊上發愣。

  突然,他發現從河對面走過來兩個男人,每人背上都揹著一個孩子,他看那年紀大的人眼熟,就飛快地跑了上去,叫道:“劉大山。”

  那人猛地抬起頭來,半晌才認出來:“李耕,怎麼是你呀!”說著,從背上放下孩子,拉著李耕的手,“聽說你在省城當了大官,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從他背上下來的孩子邊跑邊對劉大山說:“校長,我上課去了!”

  李耕笑道:“哈哈,看你都當了校長,還是老樣子!”

  “什麼校長,就一個教書匠。”劉大山嘿嘿地笑道,“還記得我們那個時候在這裡的日子吧?”

  “記得,怎麼不記得?還有左軍,咱三個人一塊兒在這兒當教師,一塊兒在這兒背孩子過河上學……”一說到這兒,李耕臉色變了,他望了望眼前這條河,驚道,“怎麼,你這麼大年紀還一直在背孩子過河上學?”

  劉大山笑道:“後繼有人了,剛才和我一起的是我兒子。”

  “你兒子?”李耕看著那遠去的背影,深有感觸地說,“真沒想到哇!有兒子揹你還背什麼?”

  “不背怎麼行?平時不漲水還好,一下雨漲水,河水就漫膝蓋了!再說,不揹我不放心,家長也不放心,就不會讓孩子來上學了!”

  聽到這兒,李耕的心沉了下來,看著劉大山那飽經風霜的臉,他的眼睛有些溼潤了:“看你這個校長當的……”

  這時,李耕兜裡的手機響了,他一接,正是左軍打來的,聲音還特大:“我說李大書記,今天第一天上班,您跑到哪裡去了?我到處找也沒見您……”

  “我正要找你呢!我現在叫個人給你說話你就知道我在哪裡了!”李耕說著把手機遞給了劉大山,“是左軍。”

  劉大山接過了電話:“左局長,你好哇!還記得我劉大山嗎?”

  “劉大山……李書記咋跑你哪裡去了?”

  劉大山把電話遞迴給了李耕:“還是你跟他說吧!他咋叫你李書記,你到哪兒當書記了?”

  李耕拿著手機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彙報,給領導彙報……”

  李耕說:“是不是要把水泥路修進我老家的事?”

  “您是怎麼知道的?我現在正在馬市長辦公室,馬市長也找您呢!”

  “你在馬市長辦公室?好,你把電話給馬市長……”李耕對著手機繼續說,“馬市長,你也在找我?我現在在大屋山,我想麻煩你同左局長現在就到大屋山來一趟……”

  劉大山一愣:“你把市長叫到這裡來幹什麼?我可沒什麼好招待的!”

  李耕看了看錶:“不用你招待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轉轉,等兩個小時以後孩子放學了,你把學生帶到這兒來,我有話要說……”

  兩個小時後,馬市長和左局長的車來了,縣裡領導的車也來了。

  左軍奇怪了:“李書記,您把我們叫到這裡來幹嗎?”

  李耕笑道:“你看看那邊是誰來了?”

  左軍一回頭,見劉大山帶著幾個學生朝這兒走來了。李耕邊脫鞋襪邊對左軍說:“左局長,快脫鞋啊!”

  一聽李耕喊左軍脫鞋,在場的人都睜圓了大眼,不知要幹什麼,劉大山走到他身邊,連連擺手。

  “今天沒你的事。”李耕轉頭對馬市長說,“馬市長,我給你介紹一個人,他叫劉大山,是這所學校的校長。二十年前,他和我、左軍,都在這所學校當老師,當時我們三人就是輪流揹著這些孩子過河來上學的。可令我沒想到的是,我走了二十年,我們這位劉大哥還在這裡背孩子上學!”

  馬市長這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連忙說道:“哎,那怎麼能要您親自來背呢?”

  只見劉大山脫掉鞋襪捋起褲腿走了過來,笑道:“李書記,還是由我來,我已經習慣了!”

  “什麼叫習慣?”李耕指著劉大山腿上那些被礫石割的細小的疤痕對大家說:“你們看看,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又能這樣天天習慣?”

  所有人都不吭聲了。

  這時,一位手拿相機的小姐走了過來:“劉校長,我是報社的記者,您的事蹟可以感動我們整個南江市,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麼能堅持二十年這樣背孩子過河上學?”

  劉大山望著李耕憨厚一笑:“為了一個約定。”

  “什麼約定?”

  劉大山指著李耕和左軍說:“二十年前,我們三人當時坐在這河邊的約定,絕對不讓一個孩子因為這條河輟學。”

  李耕眼裡閃著淚花,拉著劉大山的手說:“別說了,今天還是讓我們來背吧!”

  劉大山笑著說:“要不這樣,咱們還是用老辦法,抓鬮!”

  “抓鬮?”記得當年要一個人留下來,也是劉大山提出來要抓鬮,結果李耕和左軍都抓到了“走”字,劉大山說:“看來是天意要我留下了!”

  這時,只見劉大山從口袋裡拿出紙和筆,側過身寫了幾下,將三張小紙片團了團,放在手心,說:“上次是你們先抓,這次該我了……”

  “慢!”李耕一把從他手上抓過了那三個鬮,揚起手說,“你先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三個鬮上寫的都是一個字,‘背’。”李耕邊說邊看著左軍,左軍頓時大悟,當年,那也是劉大山做的鬮哇!

  一想到這些,李耕和左軍眼圈兒都紅了,六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當地老百姓聽說市領導來了,都趕了過來,其中那些上訪的人認出了李耕,矮個子帶頭叫道:“原來你就是新來的李書記呀!”

  李耕笑道:“今天你們這個狀告得好,你們看,馬市長和左局長都來解決你們的問題了,依我看,你們的房子也不用拆遷了,那馬屁路也不用去修了,還是先把橋修起來吧!”

  一聽到這話,矮個子和那些上訪的人紛紛豎起大拇指,說道:“好官,你才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官啊!”

  李耕把劉大山拉過來,大聲說:“真正的好官在這裡,劉校長才真是值得我們全市人民學習的好官!”

  人群頓時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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