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樁驚天大案背後,還有一位神秘女子充當中間人,扮演著“婚姻女俠”的角色,在僱主與殺手之間時而推波助瀾,時而緊急調停。然而,事件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2013年1月24日,隨著4名犯罪嫌疑人被審查起訴,此案背後的恩怨情仇終於浮出水面。
畫廊老闆遇害:幕後真兇石破天驚
2012年11月26日,位於湖北省宜昌市果園三路的“藝友軒畫廊”突然發生一起命案,該畫廊的老闆汪長平被人發現割喉身亡。這條訊息不脛而走,在該市引起了巨大震動。
原來,汪長平不僅經營著3家實力雄厚的公司,擁有數千萬資產,而且是湖北收藏界的文化名人。他開辦的“藝友軒畫廊”囊括了湖北泰斗級書畫大師的作品,甚當地媒體評價汪長平是“集荊楚名畫之大成的收藏家”。
“我老公死得好慘啊,你們一定要儘快揪出幕後真兇。”驚聞汪長平死於非命,他的妻子楊玉桃悲慟欲絕,幾度昏厥過去。宜昌市公安局西陵區分局立即成立專案組展開偵查,殺人兇手的面目頓時浮出水面。
原來,畫廊內安裝有攝像頭。監控錄影顯示,2012年11月26日晚10點20分,汪長平一個人在畫廊獨自整理字畫作品,突然闖進兩名蒙面歹徒,一人舉起手槍,一人手持匕首,箭一般撲向汪長平。雙方搏鬥不到2分鐘,汪長平便倒在血泊之中,兩名殺手揚長而去……
“可以首先排除搶劫殺人。”專案組現場勘察,畫廊裡100多幅名人字畫完好無缺,店內現金和貴重物品均未丟失,歹徒作案的動機十分明顯,直接衝著汪長平的命來的。這時,一個名叫張婷婷的女人進入了警方的視線。
時年33歲的張婷婷是一名小學教師。偵查人員透過調取汪長平通話記錄,發現張婷婷是最後一個與汪長平聯絡的人。兩人結束通話不到7分鐘,歹徒就闖進了畫廊。更令偵查人員吃驚的是,當張婷婷聽到汪長平遇刺身亡的噩耗後,哭得渾身發抖,比死者的妻子還悲痛。
就在張婷婷梨花帶雨地為情夫的死哭泣時,偵查人員從她的手機裡提取到了一條汪長平傳送的暖昧簡訊:“婷婷,我們之間越來越不信任了,是不是感情出了問題?”
專案組深挖細掘,發現了一條重大線索:前不久,汪長平醉酒發瘋,將小情人狠揍一頓,張婷婷為此還住院一週。偵查人員懷疑張婷婷的丈夫有可能為報奪妻之恨,對情敵汪長平進行加害。
然而,隨後的調查卻讓警方頗感意外,張婷婷的老公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員工,不僅沒有作案時間,甚至不知道紅杏出牆的嬌妻給他戴了一頂長達10年的綠帽子。
專案組在對畫廊老闆生前社會關係排查時,揭開了汪長平的另一副面孔。原來,這位被捧為文化名人的大富豪性格暴躁,言談舉止粗俗,是一個爭強鬥惡的狠角。與人交往稍有摩擦,汪長平便兇巴巴地吼斥對方:“信不信?老子找人弄死你!”為此,他樹敵無數,仇家遍野,令偵查工作陷入僵局。
專案組另闢蹊徑,透過城市天網監控系統與旅館排查,終於鎖定了湖北仙桃人黃想林、周賢進具有重大作案嫌疑。2012年12月4日,在案發8天之後,兩人被抓獲歸案。緊接著,一個名叫張體瓊的女人束手就擒。
“我只是一名中間入,受楊玉桃委託物色殺手。”被捕後的張體瓊供出了幕後真兇,令偵查人員目瞪口呆!
“造孽啊是那兩個混蛋殺手揹著我偷偷乾的。”落網後的楊玉桃喊冤鳴屈,她不僅道出了自己的心酸屈辱,而且招供了出資百萬僱兇殺夫、然後又緊急叫停的離奇案情。
富翁家暴升級:閨密扮演“婚姻女俠”
汪長平和楊玉桃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患難夫妻,他倆都是湖北應城人。1990年喜結良緣後,夫妻倆來到武漢做小本生意,掘到第一桶金。1998年,全國房地產開發熱潮剛剛興起,頭腦靈活的汪長平捕捉到了商機,攜帶妻子殺到宜昌市,註冊成立“宜昌市和友商貿有限公司”,專營各類鋼材。僅用短短6年時間,就賺得盆滿缽滿,名下資產數千萬元。
“老婆,咱倆不能只顧賺錢,也要懂得享受生活。”2004年6月,汪長平提議開辦一家夜總會,他描繪的前景極具誘惑力:“每間燈紅灑綠的包廂,既好吃好玩又能賺大錢。更為關鍵的是,透過高檔娛樂場所還可以結交達官貴人。”楊玉桃支援老公雄心勃勃的創業夢想,斥巨資註冊成立了“大富豪KTV”。楊玉桃做夢也沒想到,“大富豪”不僅讓丈夫墮落,也成了她萬劫不復的開端。
“你專心打理鋼材生意,我負責經營KTV。”汪長平對夫妻倆進行分工之後,便沉溺於紙醉金迷、花天酒地之中,不久便緋聞纏身,還將“大富豪”兩名女服務員的肚子搞大。面對老公的出軌,楊玉桃顧不上深究,她的當務之急就是幫丈夫擦屁股,磨破嘴皮,甚至跪下來哀求,哄著兩個女孩墮胎,然後賠上一大筆“青春損失費”,這才平息了丈夫的風流“孕”事。
不料,蒙羞受辱的楊玉桃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她的新情敵接二連三地橫空出世。原來,汪長平的口味變得越來越“高雅”,他不再滿足於從濃妝豔抹的娛樂場所女孩身上尋找刺激,而是將目光盯上了女教師、護士和公務員,甚至對靚麗出鏡的女主播也垂涎三尺。
“你每年花在女人身上的錢在100多萬元,是不是該節制一下?”面對夜不歸宿的丈夫,獨守空房的楊玉桃常常淚溼枕巾,只能透過發簡訊督促老公潔身自愛。不料,一個更大的突變將楊玉桃震蒙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楊玉桃發現老公性情大變,眼神迷離,動不動就對她拳腳相加。終於有一天,她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秘密:汪長平染上了毒癮,吸食K粉後變得脾氣暴躁,甚至產生幻覺,做出一系列有悖常理的事。
“毒品是魔鬼,會迷失人性啊”楊玉桃驚恐萬狀,試圖用親情挽救丈夫的沉淪。
原來,楊玉桃為老公生了3個孩子。大女兒在英國留學,二女兒跟著她做鋼材生意,小兒子正讀中學。此時的汪長平又迷戀上了賭博,成了五毒俱全的富豪。楊玉桃擔憂,丈夫長此以往會將家底敗光:“你總不能讓孩子們將來露宿街頭吧?”
汪長平對妻子苦口婆心的規勸不僅當成耳邊風,而且家庭暴力步步升級。只要在外面不開心,回家就對老婆找茬,隨手抓起菸灰缸、花瓶就砸,然後扔下頭破血流的妻子揚長而去。
“媽媽,趕緊離婚,否則不被爸爸活生生打死、打殘,也會被折磨瘋的。”每次看到楊玉桃遍體鱗傷,二女兒就噩夢連連。只要聽到父親回家的腳步聲,二女兒便條件反射般肌肉繃緊,快速將菜刀、鐵鏟等利器藏在洗衣機裡,以防範父親發癲發狂釀成大禍。就在楊玉桃每天心驚肉跳時,丈夫的一席話讓她產生了比死更可怕的恐懼。
2011年6月的一天,與情婦吵架後的汪長平遷怒於妻子,這次下手更重,打斷了楊玉桃的兩根肋骨。汪長平還追到醫院病房威脅妻子:“你信不信?老子找人將你弟弟一家給滅了。”
“我弟弟從不招惹你,你身為姐夫為何生此歹念?”楊玉桃忍受著手術前的劇烈疼痛,懇求丈夫不要殃及她無辜的孃家人。汪長平目光仍透出陰毒殺機:“除非咱倆馬上離婚,否則你和孃家人隨時都會有危險。”
楊玉桃出院後決定跳樓自殺,臨死前她向湖北省仙桃市的閨密張體瓊臨終託孤:“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小兒子。我死後請你幫忙照顧他,此時他正處於青春期。”
“姐,你真傻!”聽到楊玉桃的哭訴,張體瓊義憤填膺,“該死的是汪長平這個瘋子,乾脆找人做掉他,給孩子們保住財產。”
一語驚醒夢中人,楊玉桃頓時眼前一亮,她當即委託閨密:“我願出資100萬元,你幫我找人,越快越好!”很快,剛者博而債臺高築的黃想林和周賢進找上門。一樁驚心動魄的謀殺跌宕起伏,其情節堪比影視劇情。
緊急取消行刺:失控殺手抗旨挺進
根據兩閨密的籌劃,這樁僱兇案由中間人張體瓊出面聯絡,僱主與殺手不見面。在張體瓊看來,這樣就不會暴露楊玉桃,也可以藉此體現她為鐵姐們兒兩肋插刀的俠肝義膽。躲在幕後的楊玉桃只負責提供丈夫的照片、車牌號,併為殺手預支了5萬元的活動經費。
兩名殺手拿到錢後立即從仙桃趕至宜昌,迅速購買了一輛摩托車,開始跟蹤汪長平。然而幾個月下來,他倆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5萬元很快花光,黃想林等人透過中間人張體瓊又向僱主申請預支10萬元活動經費。此時的楊玉桃起了疑心,懷疑兩名殺手不是來幹事的,很可能是騙錢的“水貨”殺手。就在心急如焚的楊玉桃快要失去信心時,殺手終於找到了下手的機會。
一天晚上,汪長平獨自走進一家花店,購買了一束嬌豔的玫瑰花。黃想林在旁邊偷聽到汪長平給情婦張婷婷打電話:“寶貝,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已經給你預訂了燭光晚會包廂,等會兒見。”當汪長平走出花店時,躲在暗處的周賢進射出了弩箭,汪長平應聲倒地。
兩位殺手認為汪長平必死無疑,不料汪長平只是受了點皮肉傷,並未射中心臟。事後,他還打電話給妻子:“他孃的真倒黴,老子今晚遇到打劫的,幸好老子福大命大,一個銅板沒丟。”
就在兩名殺手沮喪之際,2012年5月下旬的一天,張體瓊突然找到黃想林、周賢進,傳達了僱主的最新指示:“請兩位緊急剎車,原計劃立即取消。”
原來,就在兩個月以前,楊玉桃經歷了人生中最為欣慰的事。那天,正當丈夫對她施暴時,在中學住讀的小兒子回到家,用身體保護媽媽,並且厲聲警告爸爸:“我媽媽是天下最好的媽媽,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哪怕你是我爸爸。今後你敢再動我媽一指頭,我絕不放過你!”
兒子憤怒的宣戰強烈震撼了汪長平,他愣了幾分鐘,然後默不作聲地狼狽離去。那一刻,楊玉桃隱忍多年的辛酸淚水噴湧而出。也許,兒子的撐腰讓這位媽媽瞬間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
果然不出所料,汪長平從此再也沒有毆打過妻子,他甚至還破天荒地發簡訊向楊玉桃認錯:“我的壞脾氣不僅讓老婆遭罪,也給孩子們的心靈蒙上了陰影。”正是老公的真心懺悔,令楊玉桃打消了殺掉丈夫的念頭。然而,事件的發展卻由不得她控制。
原來,黃想林與周賢進“誤讀”了楊玉桃的指令。他倆認為,可能僱主嫌其刺殺行動遲緩,便用激將法暗示他們加快步伐,也或者另請殺手。他倆不甘放棄這單到手的生意,便從網上購買一支手槍,繼續追殺目標。
2012年11月26日晚,當看到畫廊員工下班後陸續離去,只剩下汪長平一個人在店裡時,潛伏多時的兩名殺手一躍而起,千萬富豪在劫難逃。作案後的黃想林趕在第一時間向中間人張體瓊報喜“我們大功告成,讓僱主去畫廊收屍吧。”
“不是已經取消行動了嗎?誰讓你倆乾的?”張體瓊頓時傻了,她不僅痛斥兩名殺手不講江湖規矩違抗僱主指示,而且櫃絕支付剩餘的85萬元佣金“你倆闖下大禍了,自作自受吧。”
張體瓊不敢將實情告訴楊玉桃,以致驚悉丈夫噩耗後,楊玉桃也不知道誰是真兇。因為汪長平仇家眾多,楊玉桃多次要求公安機關儘快破案,她也迫切希望看到幕後仇家的廬山真面目,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自己僱請的殺手抗旨挺進鑄成的悲劇。
2013年1月24日,宜昌市檢察院對楊玉桃等4人涉嫌故意殺人一案審查起訴。楊玉桃辯稱自己取消了行刺指令,屬於犯罪中止;兩名殺手辯稱僱主指令含糊不清。而公訴機關認為,如果楊玉桃的行為屬於犯罪中止,那麼她當時應該主動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就不會發生“失控”慘劇。好在3個兒女聯名呈交諒解書,請求司法機關對母親從輕發落,讓楊玉桃負罪的心靈得到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