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菲告別人生前的最後時光

[ 現代故事 ]

 2011年10月28日深夜,年僅33歲、10天后即將臨產的上海某出版社編輯劉菲,在家中燒炭自殺身亡,一屍兩命,慘絕人寰。

   11月15日,在劉菲自殺後的第18天,劉菲父母和小金又一次面對面坐下來談,陪同他們談判的有劉菲單位的領導,還有小金街道的工作人員。剛一落座,小金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錄音筆,開啟後不輕不重地放在了桌上。劉菲母親忍不住再次打量這個女婿,這個曾對女兒呵護備至,相貌依然頗為英俊的女婿,此刻在她眼裡卻像是一個不認識的人一般。

   開著的錄音筆上電子數字冷漠地閃爍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當劉菲單位領導提出,是否能以員工撫卹金形式,由單位出錢先將劉菲遺體火化。一聽到撫卹金,小金“表態”:這是遺產。大家忍不住直接問道:“那喪葬費誰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金臉上,但見小金神色如常,只是掃了一眼錄音筆,接著淡淡回答道:“讓我考慮一下”。

   劉菲父母的心在那一瞬間寒冷到了冰點,生生地像被刀割著般劇痛——原本開朗美麗的女兒悲慘死去,她和腹中原本此時應已降生睜眼看世界的寶寶,已在殯儀館冰櫃裡冰了半個來月。女兒死後,小金只到他們居住的賓館來過幾分鐘“道歉”,即使是道歉,還同樣是帶著錄音筆。而他們老兩口忍著悲痛,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次次地上門到金家談劉菲的後事,現如今換來的居然是這句話。誰又能想到,昔日恩愛的“小金叔叔”和“小劉阿姨”竟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曾恩愛十載的小金叔叔和小劉阿姨

   往昔,劉菲一直甜蜜稱呼小金為“小金叔叔”,而小金則親熱稱呼劉菲為“小劉阿姨”。這個後來連朋友們有時也這樣叫他們的暱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大家都不太記得了,當然不記得也不奇怪,想來本就是應該專屬於劉菲和小金之間的“甜”秘密吧。

   作為江西九江上海知青子女的菲菲,與小金相識於2000年,當時他們皆供職於滬上一家知名的出版社。漂亮的菲菲剛剛大學畢業,擔任美編工作。而中專畢業做打字員的小金,對菲菲展開了熱烈的追求。那時的小金對菲菲真是好,好到被當時的同事形容為“捧在手心”。“你這件格子襯衫真好看啊,借給我穿穿好不好?”菲菲在辦公室裡調皮地這樣問,小金居然就可以立刻把衣服脫下來換給她。

   當年的這份好,甚至可以說是寵愛,是入到菲菲心裡去的。而小金相貌頗英俊出眾,亦是很入菲菲眼的。不乏追求者的菲菲,終於選擇了與小金在一起。在他們往昔的恩愛日子裡,朋友們常常會開玩笑說小金耳根軟,喜歡聽老婆的話,小金一點不介意;朋友們亦常常會開玩笑說劉菲“嗲”,但“嗲”得小金喜歡。

   他們的戀情,包括婚姻,其實在知道內情的人看來是頗不容易的。不單單是學歷上的差異,還有工作和收入——2002年菲菲辭職做工作室後,小金也跟著辭了職。在工作室失敗後,從事美編工作的菲菲很快找到工作,而學歷不高沒什麼技能的小金,開始長期處於沒有穩定工作的情形,做做停停,後來索性就不工作了,負責家中諸事,他主內,由菲菲主外。

   菲菲的工作也幾經變動,終於在2004年穩定供職於滬上另一家知名出版社。主外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因為從事美編工作的菲菲工資也不高,不但需養家還需支付房貸,所以在盡心盡職做好本職工作的基礎上,她一直很辛苦地做兼職,接各種書籍的外單設計。

   對於清苦的生活,菲菲甘之若飴,並沒什麼抱怨。正如她大學好友在悼文中的回憶:“因為小金沒有穩定的工作,所以她從不打的,常是我載她一段她再換公交車回去,日子雖不富裕,但聽她說兩人過得挺開心的……”

   2006年,菲菲和小金舉行了婚禮。證婚人手持話筒送出了這兩句祝福詩:“祝你們‘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結連理枝’!”可誰也沒想到,菲菲口中過得挺開心的她和小金,只將這次婚姻維持了兩年。

   兩年後,他們突然離婚了,表面的矛盾是關於孩子。由於一次意外懷孕卻流產的痛苦經歷,加之菲菲還想等經濟條件寬裕些再要孩子,所以暫時不打算再孕,而小金卻急切地想要個孩子。這個分歧居然最終導致兩人於2008年離異。這次離婚,懷孕是個意外,而離婚更是個意外。在菲菲堅持暫不打算要孩子的情形下,他們把這個大多數夫妻原本可以協商解決的分歧,演變成了賭氣離婚。

   小金真的是那麼想要孩子嗎?想要到甚至不惜離婚?買汰燒,做做家務,然後剩下大量無所事事的空閒時間——這種典型宅男的生活,對一個男人來說,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失落的。羅素曾說過,“即使是單調的工作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比無所事事要好。”或許在小金看來,家裡多個孩子,會給生活多些改變吧,多份希望吧。

   但離完婚又如何呢?無所事事的小金髮現生活並沒有太大變化,反倒失去了一份穩定。於是他很快又去追求菲菲,並提出復婚要求。小金允諾在妻子沒有充分準備好的情況下,他不再提要小孩的事情。離異後的菲菲其實是蠻瀟灑的,據同事回憶,她依舊嘻嘻哈哈,愛吃愛玩,情緒很好。但面對小金的再次追求,菲菲居然又被打動了,或許在她看來,除了孩子問題,她和小金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矛盾, 8年的風風雨雨,尤其是經濟狀況長期一般,有時甚至可以說是不好的情形下,兩人一直恩愛,那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是她所珍視的。

   半年後,劉菲和小金復婚了。

   復婚後的家庭格局,依舊是女主外,男主內,主內主外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菲菲忙碌著工作,忙碌著辛苦兼職,忙碌著她的愛好:攝影和崑曲。小金依舊做著家庭主男。在他們陝西南路精心裝修裝飾的小屋內,有兩個高至天花板的大書架,但上面基本上都是菲菲的書——她的專業書,她的設計作品,還有不少是她喜歡的攝影書籍和相關崑曲著作。

   在一段重新開始的婚姻裡,小金和菲菲的差距事實上是越來越大。這差距多少也與菲菲的忽略有關,妻子應該適當地鼓勵,甚至鞭策——這麼多的空餘時間,小金原本可以對自己可能的職業做一下規劃和努力,可小金依然一事無成。而忙碌的菲菲依舊忙碌著,對這一切無暇顧及,只是一心在為這個家付出所有。如果說,他們的離婚是個意外,那他們的復婚不能不說是一次衝動。

   2011年,菲菲又懷孕了,雖仍屬意外,但卻是讓她更讓小金歡喜的。菲菲在單位人緣頗好,同事們對孕期的她,也很是照顧。劉菲的同事回憶說,她的孕期反應非常大,吃什麼吐什麼,嚴重時甚至會吐到小便失禁。但即使如此,一貫在工作上很主動的她,對工作她仍舊搶著做,並透過了副高職稱的計算機考試——她想在工作上再上一個臺階呢。同事心疼她,她卻連連笑稱“攢奶粉錢”啊。

   惡魔附身的巨嬰

   也許這就是生活,該來的總歸要來。菲菲懷孕四五個月的時候,惡魔降臨,把引爆這一切的外因像炸彈一樣投進了這個小家庭!

   大約今年五月,菲菲懷孕四五個月左右,參加過一次中學同學會後的小金,開始被離異且有一個十歲女兒的中學同學糾纏。劉菲遺書中提道,她的小金叔叔從7月份以後,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從清早睜開眼睛就在發簡訊,一直可以持續到晚上12點,在妻子面前毫無顧忌;他可以不顧劉菲同事的勸告,用大功率電動車載著身懷六甲的妻子,呼嘯著上下班接送,甚至在與計程車擦碰後,直接敲詐完司機後,幾乎問都不問妻子是否無恙;在岳母的質問下,他可以直截了當地回答:“我在外面有人了,我的心已經不在這裡了。”當岳母氣憤地說這樣是不道德的,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反駁:“我不需要什麼道德。”

   ……

   9月30日開始,小金拋下懷孕已近9個月的妻子,徹底地奔向“新生活”去了,除了偶爾幾次白天返家外,再也不見蹤影。“你們要在一起也可以,能不能等我11月初生好孩子再在一起啊?”哪怕是妻子發出這樣血淚俱下的懇請,他也心狠地完全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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