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無間道

[ 民間故事 ]

在麻壇上,最低階的作弊者,稱為賴子;技術高的,稱為老千;技術更高一點的,稱為大老千;作弊達到出神入化的最高境界之人,便會被大家稱為“麻仙”……

. 夜救

趙清源喜歡打麻將,也愛作弊,只是作弊的手法拙劣,無非也就是偷牌換張,裝作東西掉地下,彎腰去撿,趁機偷看別人手裡的牌等等,經常被人發現。所以,像他這種人,只能算是個賴子。

這天晚上,趙清源和往常一樣,又在家附近的麻將館裡輸了個口袋溜光,正垂頭喪氣地往家走。突然,他發現前面地上有一團黑影,趕緊走近一看,原來有個人臉朝下躺在地上。

這個人莫非是喝醉了酒?趙清源一邊想著,一邊伸手去翻這個人的身子。這一翻開身子,把趙清源嚇了一大跳。這是一個看上去六十來歲的老人,臉色烏紫,嘴邊還掛著一長串白沫。

趙清源雖然嗜賭如命,但心地還算善良。他當即背起昏迷著的老人,一溜小跑地將老人送進了醫院。

送進醫院得交醫療費,可趙清源翻遍了老人的口袋,除了找到一包香菸、一把零錢和兩張銀行卡,便別無他物了。聯絡不上老人的家屬,老人又昏迷不醒,銀行卡里的錢取不出來,最後實在沒招了,趙清源只好給妻子江曉蕾打電話,讓她把明天進貨用的三千塊錢送來救急。

江曉蕾這人,對丈夫打麻將管不住,但良心特好,聽了趙清源的訴說,便匆匆起床,奔向了醫院。

十多分鐘後,江曉蕾替老人交上住院費,老人推進了急救室。

搶救手術一直進行到凌晨,一位大夫從急救室裡出來,說:“病人已經被搶救過來了,患的是腦溢血,要是再晚搶救幾分鐘,後果不堪設想。現在剛進行完手術,病人過些時候才能清醒。”

趙清源兩口子折騰了大半夜,到這時才鬆了口氣。他家開了一間菸酒店,江曉蕾先要去開門做生意了,留下趙清源一個人守在醫院裡。這時,護士又來催促趙清源去交醫療費。

趙清源以為護士搞錯了,理直氣壯地說:“昨天晚上不是剛交了三千塊嗎?”

護士說:“用完了,搶救時用的全是好藥,那三千塊早就沒了,你得再交三千塊。”

“什麼?還得交三千?”趙清源吃了一驚,說,“是這樣的,護士小姐,這老頭兒跟我非親非故,我都已經替他交三千了,剩下的醫療費,你們能不能等他醒了,讓他來交?”

護士冷冰冰地說:“我們不管,如果你不替他交錢,我們就停藥。”

趙清源有些火了:“你們醫院怎麼這樣呢?這不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嗎?你們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呢?”

護士也提高了嗓門,說:“我們怎麼啦?醫院又不是慈善機構,病人不交錢,我們總不能拿自己的工資往裡墊呀!”

兩個人正爭執著,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痛苦地哼了一聲,醒了。

趙清源趕緊說道:“哎喲,我的老爺子!你可總算醒了,人家正要錢呢,卡里有錢沒,快交出來。”

老人剛醒,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只是盯著趙清源看。

看到老人沒明白什麼意思,趙清源便從頭到尾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詳細講述了一遍。

老人聽後,說:“小夥子,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兜裡有銀行卡,你幫我拿過來好嗎?”

趙清源幫老人找出銀行卡,老人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抽出一張交給趙清源,說:“小夥子你再幫個忙,這卡里有一萬塊錢,我把密碼告訴你,你去幫我取出來,行不行?”

趙清源爽快地答應了。

中午,江曉蕾到醫院送飯。在服侍老人吃飯的時候,江曉蕾得知,老人孤苦伶仃,沒有什麼親人,昨晚睡到半夜,覺得胸口發悶,便想出來散散步,誰知,剛走了一小段路,便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聽了老人的話,江曉蕾動了惻隱之心,便勸慰老人說:“大爺您放心養病,我們兩口子也不太忙,可以輪流過來照顧您。”

後來,趙清源兩口子又得知,這位老人姓蕭,名叫蕭環山,老家在東北,年輕時來到了南方,便一直沒有回過老家。蕭大爺年輕時結過一次婚,可後來妻子因病去世,蕭大爺沒有再續絃,孤身一人度過了半生。

老人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趙清源夫婦耐心地侍候了老人一個多月。後來,老人身體康復了。辦理完出院手續,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老人突然停下腳步,對趙清源夫婦說:“小趙、小江,你倆跟我非親非故,我不能白白讓你倆侍候我這個糟老頭子一個多月,我得報答你們。”

趙清源一聽蕭大爺的話,懷裡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亂跳。他想,蕭大爺一定是要給自己些錢,不知能給多少呢?

“大爺,千萬別說這種客氣話,什麼報答不報答的,我們可不是衝著這個才照顧您的。”江曉蕾介面說,“咱們能認識,這就叫緣分,我們兩口子不缺錢花,您的錢留著養老用吧!”

趙清源見妻子這樣說了,儘管心裡不情願,但也只好順著妻子的話說:“是啊,蕭大爺,我們不缺錢,不需要您的報答。”

“誰說要給你們錢了?”蕭環山笑著說,“贈人千金不如教人一技,千金總有花光的時候,可是隻要有一技在手,便可以一生一世吃喝不愁。”

趙清源一聽老人不是要給自己錢,頓時大失所望。

不過,江曉蕾倒是來了精神,說:“那敢情好,我們家清源呀整天遊手好閒,我正巴不得讓他學門技術,好乾點正經事兒呢!”

蕭環山笑了:“我這門技術呀,說起來還只有遊手好閒的人才能學得會。”

趙清源被蕭環山的話給逗樂了:“什麼技術?”

蕭環山笑眯眯地說:“打麻將。”

“大爺您開什麼玩笑,現在我都管不了他了,天天打麻將,不把錢輸光都不肯回家,”江曉蕾急了,“他學啥都行,就是不能學打麻將。”

趙清源邊笑邊說:“大爺真是會開玩笑,打麻將還用得著學?一看就會的玩意兒。”

“我沒有開玩笑,”蕭環山很認真地說,“你打麻將總是輸,那是因為你不會打麻將,你要真正學會了,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趙清源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試探著問道:“莫非……莫非您老人家就是傳說中的麻仙?”

蕭環山笑而不答。

. 學藝

趙清源開始拜師學藝了。

江曉蕾雖然反對,但架不住趙清源的軟磨硬泡,再加上聽蕭環山把打麻將說得神乎其神,心裡也有些好奇,於是索性由著這一老一少去胡鬧,不再管他們。

學藝之前,蕭環山首先告誡趙清源兩條戒律:第一條是不可恃技自傲,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越是身懷絕技,越是要低調,否則後患無窮;第二條是不可貪心過重,見好就收,貪念過重必定會引火燒身。

對於這兩條戒律,趙清源自然是滿口答應,蕭環山這才開始教他打麻將的技藝。

所謂打麻將的技藝,說一千道一萬,無非還是個作弊。但是,蕭環山教給趙清源的作弊手段卻遠不是偷牌換張、鑽桌子看牌等下三濫的招數。

一副麻將牌,除去花牌,總共一百三十六張。這一百三十六張牌的碼放過程中,可以演變出若干種變化來,但只要用心觀察和計算,便會從中發現一定的規律來,這就是所謂的“牌性”。打麻將的最高境界,就是計算“牌性”。

如果能掌握“牌性”,在碼牌、擲色子之時,只要稍作技術練習,便可以做到想要什麼牌,就來什麼牌。

當然,要算清這一百三十六張麻將牌的“牌性”的確是樁苦差事,幸好趙清源在這方面天生就有靈性,一學就會,一教就懂。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趙清源打麻將的技術也可以算得上是略有名堂了。

這一天,趙清源決定到附近的麻將館裡小試一下牛刀。跟趙清源同桌競技的三位麻友都是“大牯牛”,對作弊的技巧一點都不懂。趙清源心想,好歹自己跟著師父學了半年多,要贏這三頭“大牯牛”還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真下了場子,情況遠沒有趙清源想的那麼簡單。跟師父學藝時,師父在洗牌、碼牌、擲色子等環節上動作做得很慢,並且一邊做一邊跟趙清源講解,所以趙清源才能做到心中有數,手到牌來。但現在真到了牌桌上,這三頭“大牯牛”洗牌時稀里嘩啦一陣亂推、亂搓,趙清源別說算“牌性”了,連眼睛都不夠用了,看都看不過來,哪兒還有心思去算計?

如此幾圈打下來,蕭環山傳授的麻將技術,趙清源愣是一招都沒用上,最後輸得急了眼,趙清源只好又用起了過去常用的下三濫招數。結果,趙清源作弊不成,被牌友發現,三個牌友當場將趙清源按倒在地,要不是新近認識的一個叫陳四的麻友,在旁邊全力勸阻,趙清源這次非頭破血流不可。

經過這場大敗之後,趙清源不由對蕭環山的“麻仙”身份產生了懷疑,便去找蕭環山,埋怨他教的麻將技術全是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對此,蕭環山微微一笑,也不解釋,而是帶著趙清源又去了附近那家麻將館。

說來也湊巧,蕭環山領著趙清源一進麻將館,便又遇到了那三頭“大牯牛”。那三人見趙清源又來打麻將,便對他冷嘲熱諷。趙清源想要還嘴,卻被蕭環山搖手製止。

“三位朋友,我這個小徒弟不懂牌場上的規矩,前幾天來這裡丟人現眼了,”蕭環山笑眯眯地說,“今天我帶他來,一是向各位賠禮道歉,二是想跟各位再到麻將桌上切磋一下。”

趙清源不知道,這三個人原來並不是“大牯牛”,而是一夥兒的。打麻將之時,他們互相使眼色、打手勢,合起夥來作弊,專騙趙清源這樣的冤大頭。此時,這三人一聽蕭環山主動送上門來,要跟他們較量牌技,不由心頭暗喜,互相一使眼色,便樂呵呵地答應下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蕭環山一下場子,情形便與趙清源截然不同了。只見蕭環山氣定神閒,掐指默算,談笑之間有如神助,想要什麼牌,伸手便能摸來。一時間是連連坐莊,使得三位同桌愁眉苦臉,一個勁兒罵娘。

在一旁觀戰的趙清源,心裡那叫一個美。

一圈牌還沒有打完,三位同桌口袋裡的錢便被蕭環山贏了個精光。身上沒了錢,這三人只好連聲罵著“邪門”,無可奈何地搖頭認輸。

直到此時,趙清源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麻仙”的手段,從此心悅誠服,安心跟著蕭環山苦練麻將技藝。

話說趙清源跟著蕭環山學藝整整一年之後,這天,蕭環山突然告訴趙清源,他可以學成出山了,從今以後,不用再來找自己學習打麻將了。最後還特意告誡趙清源:“小趙,你只要牢記我曾經說過的那兩條戒律,便不會惹出什麼麻煩,還可保你吃喝不愁、一生平安。”

趙清源認真地點頭答應,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蕭環山的家。

自從學成出山之後,趙清源夫妻的生活漸漸寬裕起來。趙清源贏的錢越來越多,夫妻倆便賣掉了原先居住的小房子,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大房子。這時,江曉蕾便勸趙清源收手:“打麻將終究不是個正經事,趁咱們手裡還有些積蓄,不如拿出來開個飯店,只要咱好好幹,還愁賺不來大錢?”

但是此時,趙清源正享受著打麻將所帶來的快感,江曉蕾的話他哪裡能聽得進去?

. 大莊

剛開始出來打麻將的時候,趙清源還謹記著蕭環山的囑咐,始終未觸犯那兩條戒律。但隨著時日漸久,趙清源的打麻將技術日漸成熟,他不免滋長出一些驕傲的情緒來。漸漸的,蕭環山囑咐的那兩條戒律便被趙清源拋在了腦後。此時的趙清源已經沒有了在小麻將館裡打牌的興致,一晚上大不了千八百塊的輸贏,實在提不起勁來。這一天,他聽麻友陳四說,附近有一家地下黑賭場,那裡面賭得很大,一把就是幾萬塊錢的輸贏。

趙清源聽了,頓時來了興趣,馬上纏著陳四替他牽線,他要去大賭場裡試試水。陳四答應了。

賭場的地點很神秘,只有在每天晚上才開放。參賭的人,首先要經過嚴格的身份檢查,其次要在晚上八點鐘之前,趕到百樂門大舞廳的後門會合,坐上一輛窗簾緊閉、沒有牌照的大巴車,並且還要戴上特製的眼罩,然後司機才會開車帶他們去賭場。

汽車彎彎曲曲一路顛簸,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了這所地下大賭場。

賭場裡的裝修非常簡陋,但是地方很大,大廳足有一千多平方米,還有大大小小的包間。

趙清源頭一次來到這裡時,還比較謹慎,打牌的時候故意有輸有贏,一晚上下來,只不過才贏了一萬多塊錢,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來過幾次之後,趙清源發現這裡雖然賭得極大,但並沒有什麼高手,想來都是些有錢沒處花的大款。趙清源想,遇到這種“菜鳥”,不狠狠地宰他們一把,簡直就是犯罪。於是,趙清源漸漸地開始放開手腳,大把大把地贏錢。最厲害的一個晚上,竟然贏了十多萬。

趙清源終於引起了大莊的注意。大莊也就是賭場裡的老闆,是個神秘人物,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就連賭場裡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

他年紀不大,看上去頂多也不過四十歲。他長得很清秀,文質彬彬,經常穿著一件很隨意的夾克衫,戴一副很普通的寬邊近視眼鏡,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中學教師一樣。

在賭場裡一個隱蔽的房間裡,大莊面對著監視屏,問身邊的人:“你們看清他的手法了嗎?”

站在大莊身旁一位穿了一身黑西服的人猶豫不決地說:“看……看不大出來,好像是這小子運氣特別好。”

大莊冷冷地說:“你相信一個人的賭運會一直這麼好嗎?”

黑西服吞吞吐吐地說:“這個……這個好像不太可能,不過……如果他是出老千,手上一定有動作,可是我們觀察了他好幾天,始終沒發現他手上有什麼特別的動作。”

“笨蛋,”大莊冷冷地說,“你要是觀察他的手,你一輩子也休想看出訣竅來。”

黑西服不解地問:“那……那訣竅在什麼地方呢,老闆?”

“在他腦子裡,”大莊緩緩地說,“出老千的最高境界就是算‘牌性’,他現在用的就是這一招,一百三十六張麻將牌,全都印在了他腦子裡。”

“媽的,這小子是什麼來路?竟然敢到咱們場子裡來搗亂,”黑西服說,“老闆,我找幾個兄弟,把他給做了,怎麼樣?”

“扯淡,敢開賭場就不能怕人家出老千,牌桌上的事情只能透過牌桌來解決,”大莊若有所思地說,“況且,這個人所使的這種招數,一般人根本不會用,除非……除非他跟傳說中的那個東北麻仙有什麼關連。”

補充糾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