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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中有很多人都曾期盼著命犯桃花吧?”湖南同學看著面前的聽眾們,做了一個鬼臉。
聽故事的同學們笑了。這些來聽詭異故事的人,絕大多數目前還沒有女朋友。有女朋友的人哪有時間來聽這些故事?那些幸福的人們只適合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哪個光棍不期盼命犯桃花?
但是這位湖南同學接下來的話無疑於給了他們當頭一棒。“命犯桃花,指中國文化中用來形容一個人命運裡出現愛情糾葛、異性緣變佳的情形。犯桃花可以是犯到好的桃花,代表得到良好的異性感情互動;但是也可能犯到不好的桃花,指因感情出現糾紛或災劫。我們一般叫不好的桃花運為桃花劫、桃花煞。”
我們面面相覷。這也是我頭一次聽說“命犯桃花”還有不好的象徵。
湖南同學說道:“今晚講的,就是桃花劫的故事……”
《百術驅》裡面說了,討債鬼不僅僅有討命的,還有討殘的。看到討債鬼的章節時,我還在爺爺家。當時我問爺爺道:“討命我知道,可是討殘是怎麼回事?”
爺爺笑道:“討殘,就是讓其他人殘廢的意思。虧你還要讀高中了呢,這個都不知道。”我知道爺爺的話是打趣我,但是還是不服氣。
我刁難道:“討命就算了,誰都能理解,血債血還嘛,可是討殘卻是因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別人打傷了人家的腿,被打傷的人要把別人的腿也打殘嗎?”
爺爺說:“不是。”
我問:“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別賣關子啦。”
爺爺解釋說:“討殘的討債鬼跟食氣鬼有相同之處,他們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鬼。但是討殘的討債鬼是沒有形體的,食氣鬼是半條狗的形體,但是這個討債鬼看不見摸不著。我們也捉不到。就算能捉到,也沒有用。”
“捉不到?為什麼?”
“就像那次給郝建房看他家的風水。我看出了是梧桐樹樁的問題,可是我不能把梧桐樹樁怎麼樣,只能要郝建房自己改正錯誤。是不?”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爺爺說:“這是同樣的道理。跟你講是講不清楚的。你要自己遇到了才知道。就像你老師跟你們講課一樣,光靠老師講是不行的,你要自己動手做兩道題才能領悟。是不?”
沒想到,我沒有親身遇到,卻親眼看到了。事情發生在我的好朋友尹棟身上。他也真是倒黴,剛碰上討命的討債鬼,又碰上了討殘的討債鬼。他把整個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我。
剛進高中那陣子,因為沒有了中考的壓力,而高考還遠,許多同學終於把心裡壓抑許久的朦朧的情愫表現出來。喜歡某某同學的時候,不再只是放在心裡看在眼裡,紙條,情書,玫瑰花都派上了用場。
而橄欖是眾多男同學的夢中情人。當然包括尹棟。
尹棟說,他第一次正面遇到橄欖的時候,她身著一襲紅色連衣裙。橄欖正從不遠的對面走來,手裡抱著一個裝衣服的塑膠袋。
尹棟說,當時的陽光溫柔得使他渾身使不上勁兒,他懨懨的低著頭,就連眼珠都不願意抬起來對視對面走來的橄欖,或者說是不敢。我對此深有同感。我喜歡的那個女生也在這所高中,我敢在紙條上寫大膽的東西,可是路上碰到她,卻連頭都不敢抬,假裝望著別處擦身而過。
就在這時,尹棟感到左腳膝蓋處一陣尖銳的刺痛,身體劇烈的晃動一下,幾乎跌倒。刺痛來得突然,去得也迅速。
尹棟說,也許頭次遇見橄欖的那陣疼痛就是一個預兆。
橄欖喜歡穿桃紅色衣服,這是很多暗戀她的男生都知道的。這樣,她那天生瓷白的膚色在紅色襯托下更顯得驕傲。
她身材略胖,常把衣服撐的飽飽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片飽滿的桃花瓣。這是我們這些無聊的男生綜合起來的感受。
橄欖跟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尹棟變得心慌意亂,竟然忘記了繞開道,直衝衝的朝前繼續行進,忽然一頭撞進了紅色衣裳的懷裡,視野被血紅覆蓋。他大吃一驚,慌忙抬起頭來道歉,卻發現跟前立著一棵嫵媚的桃樹,枝頭的紅色桃花因為受驚輕輕戰抖著飽滿的身子。
回頭一看,不見橄欖,唯有桃紅一片。
尹棟賭咒發誓的告訴我,他當時確實撞在了橄欖的懷裡。他紅著臉說他的腦袋還感覺到了她胸前的柔軟和彈性,可抬起頭來卻是一棵桃樹。他一直想不明白。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尹棟看橄欖看得腦袋發昏,產生了錯覺。畢竟感情剛剛萌動的少男少女都富於想象。
很快,尹棟開始給橄欖寫紙條。不知這小子透過什麼手段打動了橄欖,不久我便看到他們走到了一塊。紙條也寫得更勤了。這一切都得在老師看不到的情況下。橄欖有個綽號叫“懶鬼”的好朋友,尹棟和橄欖就是透過她做“郵差”保持紙條來往的。
半年後的高一下學期,一輛超載菠蘿的大卡車如一條素食主義的百足青蟲,不知道怎樣的穿山越水,不知道怎樣的迎風冒雨,反正最後在最恰當的時刻趕到學校前水泥路的斑馬線上,輕輕的吻了橄欖跨出的左腳的膝蓋,斯文的咬了飽滿的桃花瓣一口。彷彿周密的慢性毒殺計劃,當侵入體內的毒如滴在棉布上的墨水擴散時,施毒者卻無罪釋放,駕著那條百足青蟲逃之夭夭。橄欖一段時間後突感不妙。
尹棟說,他記得那是一個美麗的早晨。橄欖從女生宿舍飄然而出,讓尹棟分不清哪棵桃樹是她的紅裝。桃花瓣上殘留著昨夜的月亮撒下的晶瑩剔透的露珠,花瓣的鮮紅潛伏其中,乍一看如同滴滴鮮活的血液,殺機重重。
就在尹棟準備張開雙臂去迎接跑過來的橄欖時,橄欖一個趔趄,很不雅觀的撲倒在地面。尹棟連忙趕上前攙扶,心頭吃驚不小。
橄欖爬起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怎麼就跌倒了呢?”煞白的臉告訴尹棟她沒有掩蓋尷尬的意思。
“我怎麼就跌倒了呢?”橄欖又問一句,轉過頭來看同樣驚愕的尹棟。尹棟的腦袋彷彿被敲了一悶棍,所有的思想都被無形的手奪空了。完了,肯定是那輛卡車撞過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隱患不再遮遮掩掩,它如一個被頑童捅開了的螞蟻窩,黑壓壓的螞蟻四散開來,張開無數飢餓的鉗子嘴,齧食碰觸到的一切。
橄欖告訴尹棟,尹棟又告訴我。自從那次莫名其妙的摔倒之後,橄欖時常覺得有無數可惡的螞蟻在啃她的膝蓋處骨頭。
尹棟告訴我說,他當時想:如果橄欖的腿真廢了,我會不會棄她而去?尹棟沒有立即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但著實被自己的問題嚇了一跳。
當尹棟再次約橄欖出來時,橄欖能獨立行走了,但是她需要努力保持身體平衡,蹣跚的步子奏出抑揚頓挫的“咕咚咕咚”聲,和以前清脆的“咚咚咚咚”聲大有不同。
尹棟說,他能感覺到旁人的目光首先被橄欖的左腳吸引,然後嘲弄的瞄瞄橄欖身邊的他。如果蹣跚行走的是一個老太婆,或許會博的些許同情。而橄欖是年輕的女孩子。尹棟被這些目光弄得心煩意亂。
尹棟找她的次數呈現遞減趨勢。即使兩人一起出來散步聊天,尹棟也常常在目光的交戰下半途落荒而逃,說出一句聽都不用聽就知道是藉口的“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了”,就丟下橄欖一人在兩旁開滿桃花的小道上。
尹棟其實於心不忍,有時回頭望一望她。橄欖不知道臉上該擺上什麼樣的表情,呆呆的站在那裡。她仍愛穿紅色的衣裳。尹棟覺得此時的她是一朵帶病的桃花,像那些從枝頭跌落地面的桃花 ,讓接近的人也懨懨的。這還不要緊。
橄欖不傻。她和尹棟說話時沒有了以前的活潑幽默,和其他人也是一樣。從此尹棟覺得跟她在一起不再有歡樂,只有灰色的沉默。橄欖不主動打破無邊的沉默。
後來,尹棟叫她出來的頻率急劇降低,最後竟然沒有了。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橄欖變得很怪異了。她突然不挑食了,有什麼吃什麼,飯菜都沒有了,筷子仍在嘴與碗之間來回。晚上老喜歡呆坐在書桌邊,一道簡單的題目需要半個多小時,懶鬼半夜從夢中醒來,她還在臺燈下發愣,可第二天老師檢查作業她居然得了優秀。
以前上廁所都要拉個陪伴的她現在獨來獨往,見人不說一句話,彷彿冤死的校園幽魂。唯一沒有變化的是她衣服的顏色。桃花紅。
尹棟不但不去約橄欖,而且遇上她都會心裡發虛。他甚至不敢正視鮮紅的橄欖,倘若敏感的眼睛餘光感覺到了橄欖的來臨,他便耷拉了頭匆匆走過,全當什麼也沒有發生。橄欖的心情怎麼樣?是否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他來不及想就慌忙逃之夭夭。橄欖對他的表現視若無睹,彷彿尹棟通體透明。自從尹棟離開橄欖後,刺痛時不時來驚擾他的膝蓋。先是怯生生,後來肆無忌憚。尹棟跟我說,就是在疼痛的時候,他還在想當時撞到的到底是橄欖還是桃樹。
他不知道橄欖的疼痛是否與他的相仿,或者是說完全相同。但在他的潛意識裡認為他倆的膝蓋傷痛如出一轍。並且都是左腳,是巧合麼?是不是和近來橄欖的怪異有關聯?那又有什麼關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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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不到半個月,曾經染紅了校園的桃花凋敗枯萎,一片淒涼的景象。桃花的美麗逝去,連同桃花的生命。
尹棟發現橄欖刻意避免別人的注意。她幾乎不再說話,走路時腳步輕得不發出聲音,周圍活動的人她根本不當他們存在。似乎她也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因為他們好像也忽略了她的存在。
可是我好久沒有看到橄欖了,差不多有兩個月了吧。當然了,尹棟是我的好朋友,橄欖可能也故意避開我不見。
尹棟說,他對於橄欖是透明的,是空氣,他能夠理解。然而橄欖對於其他人是透明的,彷彿不存在他們的周圍,那又是怎麼回事呢?還有一點差點忘了說,尹棟說他發現橄欖的衣裳的顏色彷彿因為過分的搓洗褪了不少,原來鮮豔的桃花改變成為樸素的淡紅,淡得紅色似乎害怕什麼東西而要躲藏到白色身後。
“她不是喜歡顏色鮮豔的衣服嗎?”尹棟問我。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不是嫌棄她的腳瘸了麼?她的衣服的顏色正代表她的心情呢。”
尹棟說,如此淡的衣裳使他又一次很自然的想到跌落枝頭,失去供養,病得蒼白的桃花。這些事情都很怪,但怪在哪裡尹棟說不出來。我很久沒有遇到橄欖了,所以我沒有這種感覺。
一次,尹棟和幾個寢友一起外出聚餐,我也在裡面。消滅十來瓶啤酒後,我們才起身回宿舍。在路上,尹棟看見前方急速走過一個身影,他舉手想叫住,但猶豫片刻,又將舉起的手放下。
一陣寒風吹過,我們都縮手縮腳。
尹棟說當時他忽然聽見風聲像極了卡車掠過的聲音,接著左腳膝蓋處疼痛起來,似乎千萬只螞蟻在享受裡面的骨頭。但是當時的我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後面的寢友叫道:“尹棟,你是不是喝高啦?走路像個不倒翁!”其餘幾個人附和著哈哈大笑。我看了看尹棟,他走路的姿勢相當痛苦。
又是一陣勁風颳過,掉盡桃花的樹枝發出嗚嗚的哽咽聲,像極了某個傷心的女孩子躲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哭泣。零零星星的淚水濺落,飽含冰涼的心情。尹棟的鼻樑上有一滴涼絲絲的東西,一摸:“咦?下雨了?”
我說:“我的臉上也滴了些雨。”不知道誰低聲說了聲“快走!”眾人遇了鬼似的衝向模糊的宿舍樓。只有尹棟一步一拐走不動,彷彿有尋找替身的鬼拉住了他的衣角。
雨果然越下越大,豆大的珠子狠砸地面。突然哭泣的橄欖攔住他的去路,尹棟狠心扭頭鑽進了宿舍樓。第二天,尹棟躺在床上不能起來,燒到四十多度,嘴裡盡說胡話,多半時候大嚷“桃花!桃花!”寢室眾兄弟束手無策。
不過,服下幾顆藥丸之後,他很快就好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重感冒好之後,尹棟看什麼東西都是怪怪的。他說我的桌上裝有金魚的罐頭瓶正在下滑,叫我把它移到別的地方去。我不理他的瘋話,那瓶放在那裡半個多月了都安然無恙。尹棟說:“你看你看,它在下滑呢,快去把它挪開,不然打碎啦!”
寢室裡其他兄弟都嘲弄的笑了。一個寢友摸摸尹棟的額頭,說:“難道還在發燒不成?要不是眼睛看到鬼啦?”笑聲更響了,大家各自攤開被子睡覺。
半夜時分,尖銳的玻璃破碎的聲音把大家驚醒,慌忙拉開電燈,只見罐頭瓶已經四分五裂,在地上撒開的水像是罐頭瓶破碎的屍體流出來的血水。三隻失水的金魚甩動尾巴作無謂的掙扎,使勁張開嘴巴,彷彿是竭力地呼喊求救。
驚醒的兄弟們都驚愕了,突然尹棟大呼:“桃花桃花!”兄弟們嚇了一跳,抱緊了被子。尹棟翻個身又沉默了,原來正在做夢。
尹棟和我在去教室的路上遇到了懶鬼。橄欖自從變得怪異後,跟懶鬼也疏遠了。懶鬼移開嘴邊啃得稀爛的玉米棒,大驚小怪叫道:“尹棟,如果你穿上桃紅色衣服,那就跟橄欖一摸一樣了!”說完學著走路一步一拐的樣子。
上課的鈴聲響了好久,上課的老師才拖沓的走進教室,老師顯然患了重感冒,眼睛紅紅的,時不時用力的吸鼻子。老師的喉嚨咕嚕嚕的響,講課很費勁,於是乾脆點名叫學生上講臺在黑板上答題目。“坐在號座位的那位女同學,請你上來答題。”沒有人上去。
“號!”老師生氣了。還是沒有人上去。
“我叫號!”老師氣憤地大嚷。全教室的眼睛集中到號座位上。
尹棟事後跟我說,他看見橄欖坐在號座位上,她一雙眼睛驚慌失措,明顯地,她沒有料到老師偏偏點名了而且點到了她。全教室的眼睛又轉回來注視到這位不時吸鼻子的老師。
“號,我叫你上來!”老師氣得渾身發抖了,居然有人明目張膽與他過不去。
終於有一位同學悄悄說:“那裡沒有人哪!”那位老師馬上指著發話的同學罵道:“你眼睛中邪了?沒有人?你蒙我啊!你再看看,瞎眼珠子啦?”
“真沒有人啊。”另外幾個同學嘟囔道。
老師見大家都逆著他,氣沖沖地走出了教室,把門摔得山響。全教室的眼睛又迷惑的去看空空如也的號座位,不理解老師怎麼生氣了。尹棟看見橄欖慌忙起身飛快離開了號座位出了教室。尹棟連忙一步一拐的趕出去,在門口站定,長長的廊道上不見橄欖的身影。只有廊道外的幾棵桃樹,樹底全是紅色殘花,那病態的花色恰好與剛才橄欖的連衣裙相同。
懶鬼追了出來,擔心地問尹棟:“你看什麼呢?”
“橄欖呢?”他的意思是橄欖跑到哪裡去了。
懶鬼莫名其妙的說:“開學不到半個月,她就辦理退學手續回家鄉了。她已經兩個月不在學校了。你居然還不知道?!”
頓時,尹棟臉色大變,跌坐在地上。
我和懶鬼慌忙將他扶起來。
尹棟起來的時候,左腿彷彿斷了線的木偶一樣搖擺。
從此,尹棟再也離不開柺杖了。雖然我知道這是討債鬼施的討殘法,但是我也無能為力。
“這跟之前你講的那個紅狐的故事有異曲同工之妙。”見湖南同學的故事講完了,一個同學幫忙總結道。
“嗯。你以善意對待別人,回饋給你的就是善意;你以惡意對待別人,回饋給你的就是惡意。”湖南同學不緊不慢道,“所以呢,無論你做什麼事,針對什麼人,都應該心懷善意。這就像一面鏡子,你對它笑,它就對你笑;你對它哭,它就對你哭。”
“這是不是告訴我們:就算是命犯桃花,也不要因為桃花的美麗而歡喜,因為桃花的凋謝而離棄?”那個同學還是用總結的口吻問道。
我插言道:“你的總結很有詩意。”
湖南同學笑了,揮手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完] 喜歡這篇文章的話+QQ群小夜在此告訴大家,群共享裡可以下鬼故事集,喜歡看鬼故事的話快加群,下載鬼故事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