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島

[ 鬼故事 ]

一家公司,普通的公司,和其它大大小小的許多公司一樣。

一個財務室,普通的財務室,和公司裡其它的財務室一樣。

財務室可能是現代社會最好的工作環境之一,輕閒,不用象業務室那樣整天往外跑,接觸的是公司來來往往的帳目,數不盡的錢,雖然不是自己的,但看著很多錢從自己的指揮下流通,畢竟有種滿足感。

這個財務室一共有個人。

財務科長,王科長,男,看他的身板就知道他是頭,多歲,雖然努力的用鱷魚皮帶約束他日漸發福的大肚子,但看來收效甚微,後來他終於放棄了,開始認真修飾自己的頭髮,面頰,企圖用其它的閃光點讓周圍的人儘量不注意他過胖的身材,男人不是男模,體形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對自己的職位有種自豪感,公司裡誰有什麼新專案,新想法,想付諸實施,都得先找他商量,畢竟他是在一家大公司裡管錢的主,說話實在有分量。

科員老李,男,快了,實在是老字輩的了,是財務室的一個另類,年齡比王科長都大,不知道怎麼著在公司這麼多年就沒混個一官半職,人有時候也的確是背運,老李就這麼背了幾十年,沒媳婦,沒兒女,至今仍住在公司的員工宿舍,幾乎沒什麼愛好,人也很節儉,一年到頭除了一套洗的快退色的西裝要不就是白襯衫,從來沒看過他穿其它的衣服,一個綠色的上面印著“八一”字樣的搪瓷杯總是在手裡握著,據說是老李年輕的時候當兵抗洪搶險得的紀念品,這東西結實,用老李的話說比現在的什麼玻璃鋼杯塑膠杯都結實,用幾十年也不會壞。除了節儉,沒媳婦(大家認為老李肯定是有點毛病),老李工作倒是非常認真,這點的確是軍人作風,每天早起,繞宿舍跑圈鍛鍊身體,到公司,工作,吃午飯,下午繼續工作,晚上下班,看電視,點以前肯定睡覺,週而復始,一切和機器一樣精密,從來沒有改變過。

科員孫蔓紅,女,歲,已經接近老姑娘的年齡了,未婚,也不知道大齡單身是不是這個財務室的光榮傳統,除了王科長,財務室的其他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光棍一條,按理說長相難看,自身條件和工作不好,沒有王子垂青被迫單身也就很正常了,但上述缺點孫蔓紅都不具備,拋開業務水平不說,在財務室工作的肯定都是理財高手,單說孫蔓紅這個人,孫蔓紅不能算漂亮,形容她只能用“豔麗”一詞,一個歲的女人,已經很懂得裝扮自己,她懂得怎麼樣修飾自己的面頰,眉毛,嘴唇能使自己年輕又不輕佻,她懂得什麼樣的衣服最能體現自己成熟的身材而不過於暴露,她懂得在什麼場合下用什麼味道的香水能給周圍的男士留下深刻印象而又不顯庸俗,她什麼都懂,一切都做的恰到好處,可她仍舊單身,原因嘛,有很多,但大多數都是閒雜人等口中的謠傳,說是她和王科長是這種那種的關係,所以就這樣那樣,也許有人問:王科長不是結婚了嗎?結婚怎麼了?這就是當今社會,你可以氣憤,但你仍得學會習慣。於是說的人吧嗒著嘴,似乎什麼可口的東西沒吃到,聽的人就搖頭說:可惜了,挺漂亮的一個女人,可惜了...可惜不可惜,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路是自己走的,摔倒了也不能怨天尤人。總之,有許多人想,許多人說,許多人不理解,孫蔓紅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

科員於小東,男,歲,理所當然的未婚,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學畢業,讀的是財經專業,和財務勉強對口,而且曾經是學校籃球隊的,一副運動員的身材,基本上屬於那種文武都通,文武又都不怎麼樣的現代大學產物,工作上,於小東比較賣力,而且他在公司裡還是比較受歡迎的,上至歲老阿姨,下至歲少女,有事沒事都和他閒扯兩句,當然了,歲阿姨的目的是讓他幫著幹活,搬材料啦,挪花盆啦,基本上都是體力活,要不運動員的身子骨留著幹嗎?歲少女的目的,暫時不詳。於小東倒是很樂意過這種整天被鮮花老花包圍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話說:年輕,就是本錢————整個一英俊瀟灑頭腦簡單的傢伙。公司有明確規定:員工之間禁止戀愛,如果發現,其中一方必須辭職。雖然說規定有些不近人情,但規定就是規定,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找工作不容易,找好工作更不容易,為了飯碗,只能把情啊愛啊或者更隱諱的想法放到一邊,即使有這種想法,也只能偷偷摸摸的,不被領導發現,也多虧有這個規定,讓於小東的生活負擔減輕了不少,要不真不知道這個不計後果的傻小子會搞出什麼來。

科員張麗麗,女,歲,未婚,來公司工作不足一年,雖然工作時間短,但她是這個財務室唯一一個有正式會計師職稱證書的人,倒不是說其他人都是二百五,靠關係後門進公司混飯吃的,但張麗麗是千真萬確的正宗名牌大學畢業生,要文憑有文憑,要技術有技術,所以很多重要帳目都要經過她,連王科長有的時候都得聽她的,不聽不行啊,專業人員講出來的東西有很多的確讓幹了幾十年的老財務員都感覺有道理。個人方面,張麗麗是個比較單純的人,畢竟工作時間不長,經驗少。有人喜歡把張麗麗和孫蔓紅做比較,一般情況下比較兩個女人的事情肯定是男人幹出來的,而男人比較女人的時候還經常把女人與另一件男人喜歡的東西聯絡起來,那就是酒,孫蔓紅是紅酒,色澤鮮豔,讓人一看見就喜歡,而且,很容易上癮,但是喝的久了,也許會因為太甜而覺得膩,於是,戒掉也很容易,而張麗麗是黃酒,清澈,沒有華麗的外表,第一口黃酒喝下去,你也許會感覺沒有味道,可是你如果一直喝,早晚也會醉。

科員許賓,男,歲,未婚,也許是財務室裡最無足輕重的一個人了,身材瘦弱,豆芽菜似的,總帶著一副酒瓶底那麼厚的眼鏡,整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極少說話,而且屬於那種絕對任勞任怨型的,不管誰,只要說一聲:“老許,我有事出去一會,幫我把今天的報表做了吧。”他馬上“恩”一聲拿過來就做,按理說這個老好人應該博得大家的尊敬,可是事實正好相反,大家似乎看準了這個軟柿子,誰逮著都捏一把,這世道,真是好人受欺負,一點都不假,可是許賓呢,似乎對大家的這種勞動剝削一點反抗的意識都沒有,最多“呵呵”一笑了事,有人認為他至今討不到老婆有很大部分因素是他的脾氣所致,唉,這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P的蔫脾氣,倒也是財務室一絕。

科員陳恆,男,歲,未婚,帶眼鏡,不過他的形象和許賓可是天壤之別,陳恆帶的是無框的聚酯眼鏡,一副紳士派頭,有點象某個電影演員,差不多所有成熟男人的優點都可以在他身上體現出來,舉止優雅,性格謙和,也許還得加上“狡猾”二字,沒錯,是狡猾,成熟和狡猾只有一線之隔,陳恆如果真的去演電影,恐怕“高智商型罪犯”這個角色比較適合他。

就這麼個人,形形色色的個人,組成了一個小社會。

財務室的工作一直是很輕閒的,典型的低勞動強度高收入職業,該做的工作都做完了,剩下的時間就是聊天,磨磨牙什麼的,還好這個財務室兩女四男,沒有特別雞婆的,也就少了很多不著邊際的話題。

在優越環境中生存久了的人群,差不多都有種相同的抱怨:單調,缺少刺激。

但是上帝是仁慈的,你要刺激,他就給你刺激。

這天早上,一切都和平常一樣,唯獨不一樣的是,財務室多了兩個人,兩個穿深色西裝,表情嚴肅的人。

王科長滿頭大汗,看樣子是被刺激壞了。

沉默之後,王科長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財務室其餘個人說:“這兩位同志是公司保衛科的,以後的一個月時間裡,他們將和我們一起,對公司一年內來往的帳目進行徹底的盤查,包括電腦沒有存檔的,每一筆都要查的清清楚楚!”

停了一下,王科長臉色陰沉的說:“事情是這樣,公司的帳目出了差錯,大概有多萬人民幣下落不明,我希望不是有人做假帳挪用了這筆錢,更希望這件事不是發生在我們的財務室內。”

其餘的個人同時“噓”了一聲,又馬上安靜下來。

王科長繼續說:“不僅是我們,全公司包括分公司大大小小几十個財務室都一樣,要在保衛科同志的監督下查賬,大家做好加班的準備,小東,去檔案室把今年所有的材料搬過來,我們現在就開始。”

大家默不做聲的開始自己的工作,每個人都鐵青著臉,每個人心裡都很明白,剛才王科長所說的“挪用了這筆錢”其實是很客氣的說法,說白了就是虧空公款,何況是多萬,足夠吃一顆槍子的滔天大罪。

人這輩子可以犯很多錯,但是千萬別在錢上面犯錯。

看來這個刺激的確夠分量。

如果你有幸見過一家大公司的賬本,你肯定會頭痛半年,現在的個人就忍著頭痛在浩如煙海的賬本里拼搏。雖然已經進入電子資訊時代,但是大部分的帳目,還是以手工記錄為準,一年的賬本,堆起來有一人多高,一眼望去全部是數字,抱怨聲不斷,但是沒有一個人敢馬虎半點,大家瞪大了眼睛看著一筆一筆數字,生怕有一點錯誤,這就是財務室這幾天的現狀。

然而這種情況沒有維持多久,三天後,查賬忽然結束了,原因很簡單:老李死了,自殺。

這世界每天有很多人死,老李死的很是時候。

老李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是打掃員工宿舍的清潔工發現的,屍體一定是在外面橫了一夜,發現的時候,滿地的腦漿已經爬滿綠豆蠅。屍體的正上方就是老李的宿舍,在六樓,窗戶大開著。

刑警隊忙乎了一上午,初步的結論是自殺,老李自己從宿舍窗戶跳了出來,頭先著地,顱骨粉碎性骨折,死亡時間是前一天的晚上,因為員工宿舍幾乎沒有別的人住,所以屍體一直到第二天才被那個倒黴的清潔工發現。

在整理老李的遺物時發現,老李幾乎一無所有,除了一本存摺,上面的數字是老李一輩子的工資也無法達到的,這讓人想起了公司最近下落不明的萬,存摺上的數字雖然不是公司丟失的所有財產,但是結合起來想,老李自殺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公安局很快作出了結論:老李侵吞公司財物,由於最近公司的查賬行動,他受不了壓力,畏罪自殺了。

公司方面的態度是十分低調的,動用各種手段,下了最大的力度壓下了這件事,這事既沒有上報紙,也沒有繼續追查剩下的贓款問題,公司內部人員貪汙公款,事關公司聲譽問題,每個知情的員工都得到了一份秘密的通告:嚴禁將這件事外洩,否則怎樣怎樣云云。

萬可以再賺回來,但是聲譽沒了,想賺回來就很難了。

王科長聲淚俱下的上交了辭職報告,說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財務室,自己有大部分責任,沒有管理好科員,沒有及時檢查工作等等。但報告很快被打了回來,公司的態度很明確: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這個人的財務室在經歷了一場浩劫以後只剩下個人了,看著老李平時坐的現在已經空空的辦公桌椅,每個人心裡除了毛毛的,還有一絲感嘆,沒想到老李這樣一個為國家抗過洪搶過險流過血汗的老戰士也會被資本主義腐朽思想所侵蝕,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大公司的員工福利相當好,過了幾天,上面又下來個決定,組織財務室這個人公費旅遊,目的是給他們“壓壓驚”。

壓力大的時候,出去旅遊是一個很好的放鬆辦法,何況是公司出錢,個人沒怎麼考慮就決定參加,的確,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情以後,每個人都想暫時離開財務室,到“外面的世界”走走,調節自己,畢竟以後的日子還長,不會調節自己的人,很難在這個充滿壓力的社會中生存。

目的地是一個尚未完全開發的小島,面積不大,距離海岸線大約公里,站在小島的沙灘上,可以隱隱約約看見碧藍海水對面的城市。島上已經建好了很多度假屋和各種娛樂設施,可能是由於資金問題,開發忽然擱淺了,這裡也就成了大公司組織員工旅遊療養的場所,其餘的時間,這個島上幾乎一個遊人也沒有,名副其實的孤島。

中午時分,導遊駕駛遊艇將個人送上島,孫蔓紅就開始埋怨:“原來是這個破島,我以為會去泰山,華山之類的地方呢。”王科長說:“以公費的標準來說,這裡已經很好了。”許賓擦拭著被海水打溼的眼鏡說:“不錯,不錯,很清淨,很適合療養。”孫蔓紅瞟了許賓一眼,對與自己意見不統一的人表示了一下輕蔑,他們不是同一類的人,孫蔓紅是戴慣了花環的人,她需要別人捧,需要人群,讓她置身於一個幾乎沒有人的地方,她會受不了。而與世無爭的許賓,幾乎是一個從來不旅遊的人,不懂旅遊的意義,所以有機會旅遊,即使讓他去人造湖划船,他也會覺得很興奮。

還是陳恆出來打圓場,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說不定是最後一次公費旅遊了,財務室出來這麼大的事,可能公司等我們回去的時候直接讓我們捲鋪蓋回家,看,連行禮都不用收拾了。”

於是大家哈哈一笑,各自從遊艇上背起自己的旅行包,生活用品。

忽然“鐺”的一聲,一個金屬物品從大家的旅行包中掉出來,於小東手疾眼快,在那個物品馬上要從船舷滾落到海里的時候一把抓起,說:“這是誰的水杯,怎麼......”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看清了,抓在他手裡的東西,分明是一個綠色的搪瓷杯,老李曾經用過的,那個上面印著“八一”字樣的搪瓷杯。

搪瓷杯象磁石一樣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大家的臉色忽然都變得很陰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從每個人的心裡升起來,旅遊的興奮心情蕩然無存。

半晌,王科長才說:“老李的東西不是都送到公安局了嗎 ?誰把這個帶來了?”

沒有人回答,沒有人知道答案。

於小東感覺手裡的東西象山芋一樣燙手,說:“還是扔了吧。”他不等別人回答,自顧自的揮了一下手臂,搪瓷杯劃過一條優美的弧形,“撲通”一聲落到海里,消失了。

個人下船,在導遊的帶領下,默默的走在沙灘上。

孫蔓紅嘀咕了一句:“什麼鬼地方。”

距離海邊最近的度假屋因為迎接他們的到來已經收拾的乾乾淨淨了,導遊無精打采的介紹說:“這個屋子有兩層,上下一共個房間,你們可以隨便住,廚房,餐廳和衛生間在一樓,二樓拐角的地方也有個衛生間,吃的東西在廚房旁邊的儲藏室裡,冰櫃裡有酒和飲料。公司給你們安排的旅遊是自助式的,所以一切活動由你們自己作主,我一會就回去了,一個星期以後來接你們,你們要注意安全,島上很多設施沒有完工不能使用,出去的時候至少兩人一組,游泳要帶救生圈,有緊急事情可以用廚房外面的有線電話聯絡我,行動電話在這裡打不通。”導遊安排好了一切,最後不是很誠懇的說:“祝你們旅行愉快。”

導遊象完成任務一樣乘遊艇離開小島,島上就只剩下他們個人了。

大家的情緒大概因為剛才那件事情仍舊很陰鬱,半天無人說話,最後還是王科長髮揮自己的指揮才能,大手一揮說:“同志們都累了吧,今天就不要出去玩了,收拾自己的東西,女同志住二樓,男同志住一樓,自己找房間,一會我給大家做晚飯,明天再痛痛快快的玩。”

一直沒有說話的張麗麗這個時候開口說:“晚飯還是我來做吧,男同志的手藝可不敢恭維。”

王科長做作的笑著說:“還是小張同志機靈,有前途。”

孫蔓紅又嘀咕了一句:“見鬼的自助旅行。”

晚飯很豐盛,個菜個湯,這首先得歸功於張麗麗,這丫頭的手藝不是蓋的,每道菜都做的有滋有味;其次還得感謝這次旅遊的組織者,公司或者送他們來的那個導遊事先安排的非常周到,儲藏室裡的食品很豐富;功不可沒還有一個人——於小東,傻小子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就扎進廚房給張麗麗幫忙做副手,又是洗菜又是刷盤子。其實大家都看的出來,傻小子對張麗麗是有意思的,無奈公司的規矩如鴻溝一樣沒有人敢逾越,但是在這個孤島上,規矩變得可有可無了。

晚飯上大家有說有笑,計劃著明天的旅遊節目,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中午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或者有人記得,只是不願意提起。

飯後大家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會兒房間內的燈光熄滅了,但是不約而同的每個人房間內的燈光又逐漸亮起來,因為怕黑?還是怕一些更隱秘的東西?小島上唯一一間有燈光的屋子在靜夜裡長明,象一個獨眼的人緊緊盯著無邊無際的黑暗。

孤島之行的第一天就這樣帶著些興奮,帶著些陰鬱,帶著些莫名其妙草草的結束了。

夜是明天的開始,是另一個希望的開始,對於孤島上的人來說,也許是一個恐怖的開始。

第二天早上,天空就灰濛濛的,好像要下雨的樣子,這種天氣讓人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頭。

許賓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這是其餘個人吃早飯的時候才發現的,陳恆到許賓的房間看了看,沒人,嘴裡嘟囔著:“大概到外面看風景去了吧。”於是,沒有人再提起許賓。

一個沒有性格的人,很容易被周圍的人忘記,許賓就屬於這種悲哀的人,沒脾氣,沒特點,甚至工作的時候連一句牢騷都沒有,沒有任何讓別人能想起他的東西,太平庸了,這種人可有可無,所以,即使許賓沒有和其他人打招呼就不見了這種有些反常的情況出現,也沒有一個人為他擔心,反正有他沒他都一樣,他的消失不會在其他人身上發生任何作用。

也許,其他人心裡仍在想著些別的事情,昨天發生的事情,只是沒有人願意再提起。

孫蔓紅原打算先去沙灘做個日光浴,但是看看外面陰暗的天氣,於是開始發牢騷:“這鬼天氣,破地方,公司組織這種旅遊一定沒花多少錢,象打發要飯花子一樣。”

與許賓相反,孫蔓紅的牢騷很多,稍有不滿就牢騷滿口,大家也都習慣她的牢騷話,人家漂亮,有修養,有發牢騷的資本。

可就是這一句很平常的牢騷話,卻引起了王科長的不滿,王科長忽然一摔飯碗,劈頭蓋臉的說了孫蔓紅一句:“鬼鬼鬼,你就不能不說這個字!!”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進自己的房間。

大家都被王科長的態度嚇了一跳,孫蔓紅這個嬌縱慣了的女人此時卻象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蜷縮到沙發裡。她對王科長這樣服服帖帖,多少也印證了公司裡的那些傳言非假。

通常,上司的言行會給下屬的心情造成很大的影響,早餐就這樣不歡而散了,剩下於小東和張麗麗收拾碗筷,在廚房裡一邊洗碗一邊卿卿我我。

天空依舊陰沉沉的。

陳恆走進王科長的房間,過了一會兩個人提著釣魚杆有說有笑的出來,陳恆對大家說:“老許可能去海邊釣魚了,他的魚杆不在他房間裡,我和老王也去釣釣看,大家等著晚上吃魚吧。”王科長大概為早餐時候的過火舉動感到不好意思,沒話找話的說:“對,順便把老許找回來,這個同志太不遵守紀律了嘛,沒有通知我們就自己出去玩,得好好教育教育。”見沒有人應聲,尷尬的“嘿嘿”笑著離開了度假屋。

孫蔓紅在陳恆和王科長離開後,自己回房間換了一套游泳衣,又拿了一副日光躺椅,看了看仍在廚房卿卿我我的於小東和張麗麗,嘆了口氣,看來是不能叫張麗麗陪她了,她自顧自的到沙灘做日光浴去了。

雖然天空陰沉沉的,沒有太陽,但是既然出來旅遊了,就得象個旅遊的樣子,這才叫享受生活,不要為了芝麻大的小事壞了自己的心情,孫蔓紅安慰自己。

雖然是夏季,但是沒有日光的海邊仍舊非常涼爽,海風吹到臉上很是暇逸,陳恆和王科長眺望著四周,視力所及的海岸線上看不到許賓的身影,陳恆說:“算了,找不到老許就先不要找了,這島不小,找個人不容易,讓他自己釣吧,再說,他和我們也玩不到一起來,老許這人太悶了。”

王科長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陳恆的建議,兩個人繫好了魚線誘餌,一邊釣魚一邊望著遠處。

海面上有霧,根本看不見對面的城市,兩個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沉默良久,陳恆才說:“老王,你認為,老李那件事,過去了嗎?”

王科長眼皮跳了一下,似乎已經意識到陳恆會這樣問,他嘆了口氣,說:“人都死了,我的辭職報告也被上面打回來了,應該是過去了,上面對公司的聲譽比對錢還緊張呢,等這事情平息了,過幾個月,我們乾脆都陸續辭職算了。”

陳恆“恩”了一聲,不再說話。

王科長眼皮又劇烈的跳動了幾下,一點釣魚的心情都沒有了,他忽然覺得自己也許根本不應該來這個島。

陰晦的天氣持續了一天,終究還是沒有落下一個雨點,下午點多,陳恆和王科長垂頭喪氣的提著釣魚杆回到度假屋,今天實在是奇怪極了,釣了幾乎一天,居然沒有一條魚上鉤。

也許,釣魚人的心思根本不在釣魚上。

快走到度假屋的時候,正看見孫蔓紅日光浴回來,窄小的游泳衣完美的勾勒出她成熟女人的身材,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這個時候,王科長才暫時忘掉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陳恆識趣的加快了腳步,把王科長和孫蔓紅甩的老遠。

夜幕降臨,許賓仍舊沒有回來,有人提議是不是應該去找找他,陳恆擺擺手說:“老許不會走丟的,都老大不小了,他大概和我們一樣,白天沒有釣到魚,準備夜釣了。”

於是提議的人也不再堅持,大家的態度,說明了許賓在他們之中的確是無足輕重的。

晚飯依舊是儲藏室裡的食品,依舊是張麗麗主廚,依舊是於小東幫廚,依舊是引來大家一致的讚不絕口,只是,所有的讚揚聽來都有點有氣無力,大概是因為陰沉了一整天的原因,誰都提不起精神來了。

“希望明天是一個好天氣!!”張麗麗說。這話說出了大家一致的願望,於是馬上有人附和。

陰雲仍舊沒有散去,所以夜晚沒有月亮。

孫蔓紅的房間緊挨著二樓的樓梯,她故意選了這麼一個挨著樓梯的房間,是有目的的。

做了一天沒有日光的日光浴,孫蔓紅有些著涼了,頭痛,但是洗過一個熱水澡以後,精神又恢復過來,她知道,今天並沒有因為夜幕的降臨而結束,她在等人,她之所以選擇靠近樓梯的房間作為自己的臥室,也是為了讓她等的人在黑夜裡少走一些冤枉路,她也在下午穿著游泳衣回度假屋的時候,那個人看她近乎赤裸的身體的眼神中得知他今晚一定會來。

孫蔓紅不失為一個細心的女人。

細心,成熟而且漂亮的女人,一個有這麼多優點的女人,卻要和一個有婦之夫混在一起,也許,不僅僅為了錢,她還需要征服的感覺。

她的征服物件,他,既有錢又有權,她純熟的運用各種技巧,每次給他一點點甜頭,讓他陶醉的七葷八素的時候又突然剎車,因為她太懂得男人的心,得到的容易,放棄的也快。

但是她不能每次都在關鍵的時刻玩剎車,這樣,傷透了心的男人遲早也會跑,所以,她決定今夜把他夢寐以求的一切都給他,就在這個無人的孤島上。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墮落。

房間外面的樓梯上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象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她知道他來了,無聲的笑了笑,關閉了房間內的燈,讓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

對陌生地方的恐懼感因為今天已經是第二個晚上而變得不那麼可怕了,所以她不再象第一天晚上那樣開著長明燈睡覺,更何況,她等的人此時就在門外。

腳步聲在她門前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拐了一個彎向她隔壁的房間——張麗麗臥室走去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那不是他,她知道那是誰,原來,墮落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經過前一個晚上的矜持,所有的激情都在今晚,這個遠離人世的孤島上爆發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樓梯上又想起了腳步聲,這次應該是他了,她忽然不由自主的戰慄起來。

他果然推門進來了,她故意不鎖門,黑暗中,她幻想他是如何笨重的尋找她的位置。

然而他並沒有耽擱多久,腳步聲說明他已經走到她的床邊了。

她蜷縮著身體,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既沒穿睡衣,也沒穿內衣,被子下的她是完全赤裸的。

他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虎狼般的吻她,相反的,他只是輕輕的掀開被子,輕輕的撫摸她。

她更劇烈的戰慄起來,不是因為赤裸,而是因為,他的手,冰冷徹骨。

她忽然感覺不對了,黑暗中,被子床單的摩擦聲,她劇烈的心跳聲,唯獨少了一樣聲音,他的呼吸聲,他沒有急促的呼吸聲,甚至一點聲音都沒有,而通常,男人在這個時候的呼吸應該是急促而沉重的。

她猛的扭亮了房間內的燈,她看見了她無法想象的東西!!

她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一切就在她的眼睛中定格了,再沒有人知道她看見了什麼。

第三天。

王科長睜開惺忪的雙眼,看了看手錶,點分,夏日的晨曦已經透過他房間的窗子射進來,只不過,天氣依舊是陰沉沉的。他懊惱的嘀咕了一下,責備自己昨天晚上為什麼睡的這麼死。

昨天,他已經從孫蔓紅的眼神中領悟到了召喚的意思,她要給他那些他一直想要的東西,他本來決定晚飯後等所有人都睡著了以後就去她的房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躺到床上居然也很快的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是早上了。

他錯過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不,也許,還沒有錯過,他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沒有任何聲音,大家都沒有起床,現在行動,還來得及,他想。

王科長類似女人一樣的尖叫聲把所有人都吵醒了,大家先是揉搓著朦朧的睡眼,而後立刻覺得那尖叫不像是裝出來的,於是紛紛跑出自己的臥室,陳恆第一個由一樓跑上二樓,而於小東和張麗麗則是衣衫不整的從張麗麗的房間跑出來,不用問也猜得到他們昨天晚上在一起做什麼,作為領導的王科長並沒有因為屬下這種違反公司原則的情況而訓斥兩個人,王科長甚至沒有去看他們,他的目光一直凝聚在那個讓他發出尖叫的東西上,本來以為房門之後,迎接他的是溫香軟玉,沒想到卻是一具屍體。

屍體赤裸的躺在床上,雙腿分開,擺出了一個很淫蕩的姿勢,雙手僵硬的伸向前方,好像在抗拒著什麼東西,而屍體的臉...即使對她很熟悉的人,也要仔細分辨一下才可以認出這就是孫蔓紅,臉完全扭曲變形了,也就是因為這張臉,讓別人一看就知道這人死了,活人不可能有這樣的臉,這樣的表情,死者生前一定看見了什麼非常可怕的東西,即使死後仍留下這樣的表情來告訴活著的人們她所見的東西是何等的恐怖。

現場唯一的女性張麗麗又發出一聲尖叫,似乎比剛才王科長的聲音更大更刺耳,這叫聲和眼前的情景一起宛如重錘一樣敲擊著所有人的心臟,大家的神經都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陳恆智商型的頭腦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時候第一個作出反應,他掏出行動電話。

報警,是這種情況下最理智的做法。

按了號碼,陳恆在將耳機貼在耳邊聽了一會,搖了搖頭,導遊說過,在島上行動電話是打不出去的。

導遊還說過,有緊急事情的時候,可以用廚房外面的有線電話,於小東趕在所有人前面抓起了電話聽筒貼在耳朵上,他的表情由焦急慢慢變成鐵灰,放下聽筒,他結結巴巴的說:“電話沒聲音,好像是電話線斷了......”

大家再次陷入恐慌之中,直到王科長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

王科長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他擦乾額頭上的汗水,開始行使他的領導權利:“大家靜一靜,事情並沒有那麼糟,大家靜下來一起想辦法才能解決問題,慌是沒有用的。”

他的話起了一些作用,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王科長繼續說:“現在二樓有一具屍體,在警察沒有來之前,我希望任何人都不要到二樓去,小於,你一會陪張麗麗把她的東西也搬到一樓來,小張,你在一樓找個房間吧。”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於小東,又轉過去對張麗麗說:“實在害怕,你就和小於住一個房間。”

陳恆插話說:“王科長,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繼續住在這裡?”

王科長說:“我們這次旅行是自助式的,導遊至少還要天以後才會來接我們,沒辦法和外界聯絡,我們又沒有船離開這個島,只能作這樣的打算。”

陳恆閉嘴不說話了。

王科長說:“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和外界取得聯絡,手機雖然在這裡打不通,但是我們可以到外面,到山頂試試,我們還可以趁晚上在沙灘上點篝火作為求救訊號,希望對岸有人能看見,最主要的一件事,我們現在要找到許賓。”

做領導的思維的確比一般人要慎密,大家在慌亂中居然忘了許賓已經失蹤兩天了。

看到王科長鎮定自若的樣子,其他人的情緒多多少少也穩定了許多,個人走出度假屋,於小東手裡拿著,個行動電話,不停的按號碼,無奈,總是忙音,海水吸收了所有的電磁波,電話打不出去。

陳恆湊近王科長,低聲說:“老王,你看,這件事,會不會是許賓乾的?”

王科長眼皮又跳了,說:“你是說孫蔓紅的事?”

陳恆點點頭,說:“你想,導遊說的,島上就我們幾個人,現在有人死了,兇手肯定在我們中間,老許故意失蹤不見了,電話線又斷了,他的嫌疑最大。”

王科長看了看陳恆,又看了看於小東和張麗麗,說:“老許不象是能下得了狠手的人啊。”

陳恆哼了一聲,說:“那個老傢伙平時象只綿羊似的,誰知道他狠起來的時候什麼樣,可能是隻深藏不露的狐狸也說不定,何況,為了那麼多錢,保不準他想把我們都幹掉......”

王科長的眼皮繼續跳,有不祥的事情要發生,他的眼皮就跳個不停,他說:“不要說了,先找到他再說。”

長時間的沉默不語,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王科長此時想的,並不是剛才陳恆所說的那些話,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早上,推開孫蔓紅的房門,看到孫蔓紅的屍體,他的確是吃驚不小,以至於當時失聲的叫了出來,但是在隨後大家慌亂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他又看見了另一樣東西,這個東西比孫蔓紅的屍體更讓他吃驚,更讓他恐懼。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孫蔓紅的梳妝檯上,擺著一個綠色的搪瓷杯,上面印著“八一”的字樣,靜靜的,似乎杯子口還有些溼潤,就像是誰剛剛用它喝過水,然後隨手把它放在那裡似的。

這是已經死去的老李常用的那個搪瓷杯!!

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但是的確出現了,而且曾經被於小東丟到海里的那個搪瓷杯!!

這個不祥的東西已經第二次毫無原因的出現在他面前了。

王科長的心臟著實停跳了一會。

作為領導,多少年風風雨雨他都走過來了,什麼事情他都見識過,所以對於殺人,屍體這些東西他並不覺得多麼可怕,他甚至不怕那個殺人兇手,反而有些感謝他,因為他知道,剩下的人越少,他分到的錢就越多,他怕的,是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裡的東西,那些他無法想象,無法控制的東西。

登上這個孤島,他就感覺不對勁,這也是他對孫蔓紅話裡左一個“鬼”字,右一個“鬼”字特別敏感的原因,他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暗中凝視著自己,“難道真是老李陰魂不散?”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趁著所有人都忙著打電話報警的時候,他悄悄的拿起梳妝檯上的搪瓷杯,揣到懷裡。

在尋找許賓的途中,他故意離開其餘個人,然後再一次將搪瓷杯扔到海里。

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第二個人,他寧可相信陳恆說的,是許賓殺了孫蔓紅,也不願意相信他心裡那個越來越令他恐懼的想法。

預感是對的,我真不應該來這個島,王科長想。

陰雲密佈,使得夜晚好像降臨得更早了,下午點,遠處的風景就已經變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了,個人在島上轉了一天,既沒有找到許賓,也沒有看見任何除了他們以外的活人,他們終於放棄了尋找許賓的念頭,飢腸轆轆的回到度假屋,想著樓上還有一具恐怖的屍體,每個人都沒有食慾,草草的吃了些東西,王科長又下令說:“找些能燒的東西,到沙灘上點篝火求救。”

篝火燃燒起來,但是氣溫似乎更低了,大家縮緊了脖子站在沙灘上,希望這一點點火光能夠引起對岸人們的注意,但是看起來希望渺茫,對岸都市的燈火,在這個孤島上看起來只有星星一樣微弱的亮點,這一點篝火在對岸是否可以看得見都是個問題,但是他們實在找不到更多可以燃燒的東西了。

“也許我們應該燒一間房子,對岸就能看見了。”於小東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徵求大家的意見,見沒有人給他回應,又低頭不語。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篝火漸漸黯淡下來,能燒的東西更少了。

於小東再次抬起頭,似乎下定決心一樣說:“其實,我們不必就這樣乾站著,我有辦法通知對岸。”他開始脫衣服。

張麗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而陳恆和王科長則冷冷的看著這個已經有點歇斯底里的年輕人。

於小東脫的只剩一條內褲,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說:“我可以游到對岸,也許一小時,也許兩小時,管他呢,終究會到的,然後我會叫人來救你們。”

張麗麗失聲的喊道:“你瘋了?”

然而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於小東了,他“撲通”一聲跳進大海,奮力的向對岸游去,白色的浪花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陳恆和王科長仍舊無動於衷的看著,似乎這些事情根本不是發生在他們身邊,只有張麗麗聲嘶力竭的喊聲飄蕩在夜幕中:“小東————”

白色的浪花漸漸遠去,終於看不見了。

“至少,我們應該給他一個救生圈,他游到對岸的機會可能大一些。”陳恆說,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

張麗麗憤怒的瞪了陳恆一眼。

只依靠體力不可能遊那麼遠的,於小東的舉動無異於送死,奇怪的是,沒有人出來阻攔。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燃燒的東西了,篝火漸漸熄滅。

陳恆拿起於小東剛才脫下的衣服,正在考慮是不是把這些也燒掉的時候,本來已經平靜的海面上又傳來海水拍擊的聲音,白色浪花由遠至近。

於小東又游回來了。

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當他遊的足夠近的時候,大家看見,他後面還拖著一個人。

於小東被冰冷的海水浸得牙齒直打顫,話語不清的說:“他在海里漂著.....我把他帶回來了.....”

他拖著一具屍體,許賓的屍體。

張麗麗這次沒有尖叫,她來不及叫,就俯身嘔吐。

王科長看著屍體,眼皮又跳了。

屍體已經被海水泡得臃腫發漲,看起來死了至少一天以上,屍體的臉更可怕,但不是因為被海水浸泡變形,這張臉讓人想起了孫蔓紅的臉,一樣的驚恐萬狀,似乎死前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王科長還注意到,屍體手裡握著釣魚杆,不過已經線上輪以上折斷了,這支進口的紅狼海釣魚杆,至少要公斤以上的拉力才可以把它折斷。

王科長心裡那個恐怖的想法再次湧現出來。

許賓的確去釣魚了,王科長可以想象,許賓一個人坐在清晨的海灘上,後來魚咬鉤了,許賓收線,然而魚太大了,在離開水面的同時,魚杆被拉斷,許賓看見了那條魚,然後就嚇死了,掉進海里,不,那不是魚,附近的海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魚,魚也不會將一個人活活嚇死,那是什麼,只有許賓自己知道了。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許賓在孫蔓紅死之前就死了,他是第一個受害者,只不過大家都不在意他,失蹤了兩天也沒有人關心。

張麗麗已經停止了嘔吐,於小東也顫抖的穿好了衣服。

陳恆卻慢慢的向後退,臉色越來越可怕,雙眼血紅,充滿了仇恨。

他的聲音也因為仇恨而走了樣:“我明白了,都是為了那筆錢!!為了錢你們什麼事都乾的出來,我錯了,老許不是兇手,孫蔓紅也不是,島上除了我們沒有別人了,兇手在你們中間!!”

王科長的眼皮跳得他心慌,他揮著手,試圖阻止陳恆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的動作更加刺激了陳恆,陳恆象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向後跳去,王科長無助的望向張麗麗和於小東,發現他們居然也和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王科長知道,這個時候,信任已經不復存在了。

他說:“小陳,請你冷靜一下。”

陳恆喊道:“別和我打官腔,你現在不是領導,你只是嫌疑犯,你們都是嫌疑犯!!誰靠近我我就宰了誰!!”

這句話象冰錐一樣刺進每個人的心臟,個曾經在一個屋簷下工作的同事,忽然變成了個水火不容的仇人,彼此間剩下的,僅僅是猜疑。

王科長無力的說:“至少,我們應該把老許抬到房間裡去吧。”

許賓的屍體也抬到了孫蔓紅的房間,兩具屍體都蒙上了白色床單。

然後,一樓所有的燈被都開啟了,個人坐在沙發的四角,小心的與旁邊的人保持距離。

沒有人提議回房間休息,甚至沒有人說話,大家寧願這樣坐著,讓其他的人保持在自己的視線之內,才有安全感。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每一秒都象一個世紀那麼難熬,沒人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沒人知道這種情況會維持到什麼時候,更沒有人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外面的海風在黑夜中呼嘯,夜色比以往任何時候更深邃,更加恐怖,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的響著,只要稍微抬頭就可以看見時間,就可以知道還有多久天就亮了,但是沒有人去看,沒有人敢這麼做,似乎自己一抬頭,其餘個人就會趁這個時候將自己至於死地。

個人就這樣對坐著,神經如繃緊的弓弦一樣不敢放鬆,以至於於小東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王科長,陳恆和張麗麗就如臨大敵,異口同聲的說:“你要幹什麼?”

於小東木吶的說:“我,只是想去廁所......”

其餘人對望了一會,王科長說:“去吧。”

在隻眼睛的注視下,於小東走進衛生間,關上房門。

第四天。

東方終於有些發白了,這意味著很快天就要大亮,大家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陳恆說:“誰餓了?我去弄點吃的東西。”說完了他又後悔,覺得自己很愚蠢,這種情況下,還有誰肯吃別人做的東西?

其他人果然沒有回應,於是陳恆自顧自的走到廚房,拉開冰箱,找了些昨天剩下的食物胡亂吃了起來。

只剩下王科長和張麗麗坐在沙發上,張麗麗忽然說:“小東去衛生間很久了。”

王科長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說:“是很久了。”於是起身走到衛生間外面,拉了拉房門,房門一定是在裡面反鎖了,沒有拉開,於是王科長一邊敲門一邊說:“小東,出來吧。”

衛生間裡靜悄悄的。

與此同時,廚房放出砰然巨響,象是什麼重物掉在地上。

王科長心中再次湧起不詳的預感,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廚房,跟在他後面的張麗麗掠過他的肩膀向廚房裡望了一眼,又尖叫起來。

毫無疑問,陳恆死了,和孫蔓紅還有許賓一樣,看見他的臉就知道他肯定已經是個死人。

陳恆的屍體四肢張開橫躺在廚房的地板上,嘴裡還有未來得及嚥下去的食物,他的臉因恐懼而扭曲到一種無法想象的程度。

這表情曾經如標誌一樣刻在前兩個死者的臉上,現在輪到陳恆,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是這種表情。

死了就是死了,死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留在死者身上的資訊,這些資訊讓活著的人不敢去想死者生前遭受的是怎樣的痛苦和恐懼。

王科長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時候,衛生間的門開啟,於小東走出來,正要說什麼,但是看見廚房裡的情景,馬上閉了嘴。

張麗麗看著於小東,一步步向後退,說:“你剛才在衛生間幹什麼?為什麼敲門也不答應?”

於小東的注意力仍停留在廚房的屍體上,完全沒有明白張麗麗話中的意思。

張麗麗繼續向後退,說:“除了老陳,剛才只有你離開我們的視線,現在老陳死了,你是不是應該解釋解釋?”

於小東忽然意思到問題的嚴重性,這個平日自負在少女面前巧舌如簧的帥哥此時卻緊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發現,一切解釋都是徒勞的。

張麗麗退到櫥櫃旁邊,抓起一把雪亮的餐刀對著於小東,說:“你殺了老陳是不是?衛生間有窗子,你假裝去衛生間,然後從窗子跳出衛生間,再跳到廚房,等老陳進了廚房你就殺了他,或者你事先將毒藥放到食物裡,毒死了老陳對不對?”

於小東終於漲紅了臉語無倫次的說:“麗麗你瘋了?什麼毒藥?我剛才一直在衛生間裡,你要相信我!”

張麗麗咬牙切齒的說:“騙子!你說過不會騙我的,但是,為了那筆錢,你殺了孫姐,殺了老許和老陳,你還會殺我,你是個畜生!!”

場面漸漸失控。

只有王科長仍舊保持著冷靜,他的目光凝視著廚房內的一樣東西上,半天,終於說:“小張,我認為你冤枉小於了。”

這話就像按下了錄音機的停止鍵,廚房裡立刻鴉雀無聲。

王科長顫抖的舉起右手,食指一指,說:“你們看。”

他所指的是一個靜靜的立在櫥櫃上的綠色搪瓷杯。

孫蔓紅的房間又多了一具屍體。

剩下的個人癱軟在沙發上。

於小東雙手掩面,不停的說:“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已經把它扔了的,不可能。”

張麗麗冷笑:“我們都該死!”

王科長說:“沒錯,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陰沉的天空終於按耐不住下起了傾盆大雨,暴風雨在廣闊無垠的海面上展現出摧毀一切的威力,海水因為捲起海底的泥沙,不再是令人心曠神怡的蔚藍色,而是一種讓人心悸的黑色。

絕望的個人對外面的狂風驟雨充耳不聞,正相反,風雨聲似乎有些催眠作用,過渡的恐懼和疲勞讓他們昏昏欲睡。

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炸雷讓張麗麗和王科長從睡夢中驚醒。

醒來後,真希望以前發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個噩夢,所有的人都圍坐在一起,享受著旅遊的樂趣。

然而,除了王科長和張麗麗,沒有別人了,甚至連於小東也不在了。

外面黑壓壓的,風雨繼續肆虐著,看過牆上的掛鐘,才知道他們已經睡了一整天,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於小東不在房間裡,所有的房間都找過了,而且那個不祥的搪瓷杯也消失了。

王科長陰鬱的說:“去外面找找吧。”

雖然希望渺茫,但是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外面,狂風夾雜著雨點打在身上,聲音象鬼哭一樣,冰冷得讓人心悸。

泥濘的地面上有一串腳印,執著的向著海岸的方向延伸。

於小東的腳印。

走了不遠,腳印變成了兩串,就象有一個人忽然憑空出現,緊緊的跟在於小東後面。

他們知道,於小東死定了。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於小東的屍體,沒有傷痕,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因何而死,有的,只是一臉的恐懼,和他手裡緊握的搪瓷杯。

也許,他想將這個不祥的東西再次扔到海里去,也許他還想繼續他那個瘋狂的想法——游到對岸,然而,他還沒有走到海邊,就被後面跟上來的人殺死了。

那不是人,那是鬼,是地獄裡面復仇的冤魂,只有鬼,才能這樣殺人於無形!!!

具屍體。

王科長疲憊的坐在沙發上,任由雨水和冷汗自發梢一滴一滴的流到地板上。

這個詭異恐怖的孤島之行以前,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害怕,而現在,恐懼的陰影無情的籠罩在他四周,讓他感覺自己如一隻赤裸的羔羊一樣無處躲藏。

他忽然憤怒起來。

我老王闖蕩了這麼多年,虧心事是做過不少,如果真的有報應存在,如果註定了不能活著離開這個孤島,至少應該死的象個男人,決不能如女人似的只能躲在角落裡發抖。

他自言自語的說:“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然後他轉身對蜷縮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張麗麗說:“小張,你回去自己的房間,把門窗都鎖好,誰敲門也不許開門,即使是我!”

張麗麗照做了,將王科長一個人留在大廳。

鎖上房門的一瞬間,孤獨感無法制止的襲來。

漫長的雨夜象惡夢一樣的不真實。

大廳裡有說話聲,張麗麗木然的聽著。

王科長似乎在和別人說話,但是,沒有別人, 其他人都死了,變成樓上房間裡的具屍體。

但是王科長仍舊在說,聲音模糊不清,象哀嚎,又象祈求,直到最後一聲低沉的慘叫,一切都安靜下來。

張麗麗一直沒有開門。

第五天。

早晨與黑夜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天空依舊是陰沉的,雨依舊在下。

唯一的區別是:黑夜是恐怖的,邪惡的,早晨卻能夠多多少少給人一些勇氣。

張麗麗輕輕的開啟門,大廳中寂靜無聲。

王科長仍舊坐在他昨天坐的那個位置,只不過,他已經死了。

張麗麗沒有尖叫,好像一切已經在她的意料之中,好像一切都習以為常了,她甚至俯下身體認真的看了看王科長恐怖的遺容。

然後她無聲且機械的將王科長的屍體移動到二樓孫蔓紅的房間,與其他屍體放在一起,王科長體形肥胖,這個移動屍體的過程差不多用了張麗麗一整天的時間,她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但是除了移動屍體,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事情讓自己做了。

至少,你們又在一起了,張麗麗想。

屍體處理完畢,張麗麗只能坐著發呆,她忽然發現在這個時候發呆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空閒的大腦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樓上那些屍體的臉。

她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瘋了,因為她忽然有了幻覺,大廳中坐滿了人,王科長,孫蔓紅,老許,老陳都在對著自己笑,她不敢看他們,生怕他們的笑臉會一下子變成他們死去時的樣子,但是他們仍舊在笑,她甚至聽見他們對自己說:怎麼不去做晚飯啊?我們都餓了。

是啊,天已經黑了,該做晚飯了,她不知道怎麼就走進了廚房,於小東在廚房裡,他還在幫她洗菜呢。原來你們都沒死啊?她忽然笑了,精神恍惚,這個是誰啊,廚房裡還有一個人,她感覺這背影很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了,那個人背對著她,正在飲水機前面喝水。於小東說:你不認識了?他是老李啊。

老李?老李不是死了嗎?你們不是都死了嗎?張麗麗猛然驚醒。

所有的人都不見了,所有的幻覺都消失了,除了那個背影。

多麼熟悉的背影啊,是老李,沒錯!

張麗麗想尖叫,可是喉嚨只發出了“咕嚕”一聲,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李的背影慢慢的轉過身來。

老李手裡拿著他常用的那個搪瓷杯,印著“八一”字樣的綠色搪瓷杯,他的確在喝水,可是他怎麼喝啊?他已經沒有嘴了,他的頭自下顎以上就完全粉碎了,血肉模糊,那是他跳樓自殺的時候摔的啊......

孤島這個故事的情節是標準的“密室殺人”案件,幾個人被隔絕在一個封閉的空間中,然後一個一個被殺掉,太老套了,老套的就象是一部日本三流推理小說的故事大綱。

通常的“密室殺人”案件最後會剩下一個倖存者,根據常理,這個倖存者非常有可能就是兇手。

一個星期以後,導遊返回孤島去接送島上的個人,發現情況不對,又返回對岸報了警,在大批的刑警到來後象梳子一樣搜尋了整個島,結果搜出了度假屋二樓房間內的具屍體,以及一個蜷縮在島的某處一個完全瘋掉的活人,這個人就是張麗麗。

後來刑警隊的小黃——我的一個朋友,打電話來要我協助偵察一個嚴重的刑事案件,於是我在市精神病醫院見到了張麗麗。

我根本不認識張麗麗,很奇怪她為什麼指名道姓的要找我,小黃解釋說:“在島上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瘋的不成樣子,幾個刑警都拉不住她,她是這個案件的唯一倖存者,也是重要證人,但是在精神病院很多醫師的治療下她的病情毫無進展,我們沒辦法從一個瘋子嘴裡瞭解島上這一個星期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上面領導催的很緊,要限期破案,就在今天上午她忽然平靜下來,說要將島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但是事情太過離奇,必須有一個能相信她的話的人在場她才肯說,她提到了你,大概她以前看過你寫的鬼故事,我們這就把你找來了,希望你能協助破案。”

我說:“那沒有問題,難得有人看得起我,於公於私這個忙我都要幫的。”

在一間病房裡我見到了張麗麗,她是一個不算很漂亮,但很吸引人的女孩子,可能是由於那些事情的折磨,她眼眶有些深陷。

張麗麗此時很平靜,一點也看不出她是個嚴重的精神病患者。

在短暫的自我介紹以後,病房中只剩下我,小黃和一個速記員,其他人都應張麗麗的要求被請到病房外面去了。

於是在這個下午,這個昏暗的精神病院等病房中,張麗麗向我們講述了上述那些事情。

我默默的聽完了張麗麗所說的一切,那個孤島上一個星期中發生的故事,故事的本身非常有吸引力,也很離奇,有幾次我甚至不由自主的暗自叫了起來。小黃更是濃眉緊縮,一邊聽一邊思考,我知道他並不完全相信張麗麗所說的,這是一個刑警的本能。

故事講完了,但是我仍舊有一個疑問,我等所有人都不再說話的時候提出了我的疑問:“張小姐,我大概明白了你說的意思,你認為是那個自殺的老李,陰魂不散跟著你們個人到了那個孤島上,把你的個同事一一殺掉,是不是?”

張麗麗點點頭。

我繼續說:“我的疑問是:老李和你們無冤無仇,他是自殺的,但是他為什麼將怨氣都撒在你們身上,非要殺了你們不可?”

小黃也在旁邊點點頭,看來他的疑問和我是一樣的。

張麗麗冷笑著說:“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

於是,她慢慢的道出了事情的原曲,另一個更大的秘密,展現在我們面前。

錢的確是個好東西,沒有人能看著花花綠綠的鈔票而不動心的,絕對沒有。

王科長也是人,而且是個貪婪的人。

他有野心,而且他的野心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在增長。

作為一個高層領導,他的薪水以及不定時的外快本可以滿足他的慾望,但是孫蔓紅有意無意的對他表示了好感之後,他溝壕難平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年輕了,沒有能讓美女動心的資本,為了留住美女的心,他只有想方設法弄更多的錢。

一個偶然的機會,一筆公司本來已經認為是死帳而無法最繳的帳目,忽然有了下文,這筆帳,加起來有多萬。

他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公司對於這樣的死帳已經不注意了,他只要想一點辦法,就可以將這些不被注意的錢放進自己的腰包。

但是他也明白,單靠自己,是沒辦法把這筆錢弄到手的,他雖然是財務科的領導,但是他對業務技能並不是很熟,他要依靠他手下的個人通力合作才能達到目標。

瞭解下屬脾氣的領導才是好領導,王科長是個好領導,所以他對他的手下很瞭解,這個人,的確是參差不齊,有幾個他是很放心的,孫蔓紅沒話說,肯定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於小東這個傻小子只要利誘一下也會死心塌地,許賓和陳恆和自己私交甚深,應該都沒有問題,關鍵是張麗麗和老李這兩個不好說服。

張麗麗是新來的,還沒有完全和財務科的其他人打成一片,王科長直接利誘她,未免有點唐突,小丫頭未經事故,未必能相信王科長這個人。

但是王科長有自己的策略,他早就看出來於小東和張麗麗明面上沒有什麼,其實早已經暗度陳倉了,只是礙於公司的規定,才沒有擺到桌面上,於是王科長把說服張麗麗的重任交到了於小東身上,於小東對少女巧舌如簧的本事在張麗麗面前發揮到了及至,果真是愛情的力量大於一切,什麼原則,法律,一切道德規範都被拋到腦後,張麗麗屈服了。

只剩下老李這個老頑固了,當兵的出身,為國家流過血汗的人,原則性特別強,王科長不停的旁敲側擊都沒有效果,最後攤牌的時候,老李果然堅決反對,多萬,被逮住肯定槍斃,王科長馬上把老李以前的老賬本翻出來,什麼去年給你多報的幾百塊出差費,前年幾十塊補貼什麼的,嚴格來講也屬於貪汙,老李馬上不出聲了,王科長知道老李已經軟下來了,趁熱打鐵的承諾:這事情不用你經手,你只要當作什麼也沒看見就可以了,事成以後一樣分你一份。

在老李的默許下,個人的貪汙統一陣線形成了。

在財務科工作,每天看著不計其數的鈔票從眼前流過都可以不動心,因為心裡明白,這些錢不屬於自己,但是忽然有個人對你說,只要你稍微用一點手段,這些錢就可能歸你了,私慾就會立刻佔了上風。

人,就是這麼貪婪。

接下來的事情就相對簡單了,張麗麗是會計,孫蔓紅是出納,幾百年形成的出納和會計相互制約的財務制度在她們面前完全無效,凡是張麗麗的出帳,孫蔓紅一律給開綠燈,再加上其他幾個“戰友”的積極配合,多萬的公司財產很快流向一個不知名的帳戶,王科長決定,先避避風頭,看看情況,錢到手了不急著分,暫時由業務最精的張麗麗保管,風聲過了再各拿各的一份。

然而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鉅款不見了終究會有人發現,也許發現的人同樣也對這筆錢動過心。

一封匿名揭發信被寄到總公司那裡,因為缺乏證據,信中並沒有指名道姓的提到那個財務室,但是保衛科仍舊下來人,全公司幾十個大大小小的財務室一起查賬。

聽到風聲第一個坐不住的就是老李,擔心自己清廉了一輩子的名聲晚節不保,老李流露出了主動自首的想法。

王科長這才著急了,事情真的露了自己可是主犯啊,他先是讓張麗麗將多萬轉到了老李的戶頭上,企圖用這筆鉅款打消老李自首的念頭,老李不僅沒有如王科長所願,反而想用這多萬作為證據正式揭發這個貪汙組合。

王科長這才覺得自己當初看錯了老李,他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於是在那個晚上,個人一起來到老李的宿舍,最後勸說無效的情況下,王科長忽然舉起一把椅子向老李的腦袋砸去,老李一聲不響的倒下了。

其他人先是因為王科長的舉動怔了一下,然後不知道是誰說:老李死了沒有?要不要再給他一下?

以後事情只能用瘋狂來形容,幾個人象事先計劃好了一樣有條不紊的收拾著老李的宿舍,擦去了一切屬於自己的痕跡,最後,將老李大頭向下的扔出窗外,這樣,顱骨碎了,就掩蓋了他腦袋上的傷,一個天衣無縫的自殺現場就形成了。

整個個過程中,沒有憐憫,只有貪婪,寫在每個人的臉上。

除了張麗麗,只有這個涉世不深的女孩子為老李流下了幾滴眼淚,因為某些人的貪婪,一個老戰士不明不白的死了,而她已經無力改變這種現實。

如他們所願,老李的死被判定為自殺,而他存摺上來路不明的多萬被認為是公司丟失鉅款的一部分,也是老李的自殺原因。

公司為保住聲譽不再追究鉅款的事情,事情似乎就這樣結束了。

然而,在他們憧憬美好未來的時候,在那個孤島上,老李陰魂不散的來索命了,當他們忍受了極度的恐怖與孤獨之後,等待他們的,仍舊是地獄。

張麗麗最後冷笑著說:“我們以為事情終於過去了,但是沒有,老李的冤魂一直跟在我們後面,他恨我們殺了他,而且讓他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他死不瞑目啊,他來報仇了,他甚至帶著他常用的杯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眼神開始散亂,我知道,那是精神病人發病的前兆。

果然,她開始大叫,拼命的抓自己的頭髮,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衝進病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她按在床上,注射了鎮定劑。

小黃嘆了口氣說:“我們還是走吧。”

走廊裡,張麗麗的叫聲漸漸聽不見了,小黃說:“你對這事的看法如何?”

我說:“就象張麗麗說的,老李冤死,死不瞑目,找他們報仇,把他們都殺了,最後一個也瘋了。”

小黃說:“如果是冤鬼復仇,這個人都是仇家,為什麼還要留下張麗麗?為什麼不乾脆殺光?”

我說:“也許因為張麗麗曾經為他的死流過淚,也許因為鬼魂需要個活口來告訴別人事情的經過,還他清白,誰知道呢,我倒是認為張麗麗目前的情況真是生不如死。”

小黃笑了。

我說:“我知道,你根本不相信這是鬼魂作祟。”

小黃說:“這和相信不相信沒關係,你寫的是小說,怎麼吸引人就怎麼寫,可是我寫的是報告,我們不可能一樣的。”

我說:“那麼你的報告準備怎麼寫?”

小黃說:“老李的死,我認為張麗麗說的是實情,至於孤島上個人的死,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張麗麗是兇手,她把老李的遺物,那個搪瓷杯帶到島上,然後用了各種方法,也是利用了那個人心理的愧疚和恐懼感,將他們一個一個嚇死了,然後自己裝瘋,這只是一種可能,對張麗麗病情的觀察,我否定了這種可能性,因為張麗麗的病不是裝出來的,醫生可以證明,所以我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性:兇手是除了張麗麗以外的另一個人,也許就是最後死的那個王科長,他利用大家的恐懼感裝神弄鬼,把他們一一嚇死,目的當然是為了獨吞那筆鉅款,為了錢他甚至殺了自己的情人孫蔓紅,也許他認為有了錢,這樣的女人隨時可以找到,他之所以把張麗麗作為他最後一個殺害的物件,是因為他認為張麗麗年輕,涉世不深,而且是女性,屬於比較容易對付的目標,所以他先殺掉了幾個比較強的目標,即使最後被張麗麗發現了他的企圖,要殺死張麗麗也很容易,但是他低估了一個女人在絕望時刻的反抗能力,張麗麗在最後關頭反敗為勝,反而殺死了王科長,自己也由於一連串的打擊精神崩潰了。”

我聽完了小黃的話,說:“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這樣吧,你寫你的報告,我寫我的小說,我們不要干擾對方了。”

小黃又笑:“至少我們的小說和報告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惡人終歸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孤島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至於那筆鉅款,因為張麗麗的病情後來一種沒有好轉,所以,我相信永遠沒有人知道它的下落了。作者QQ 歡迎 大家新增 線上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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