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

[ 傳奇故事 ]

這個故事發生在中國春秋戰國時期,一場驚人的政治風波刮過晉國的首都。

第一天,傳出相國趙盾逃走的訊息。有人說,當今晉公英明,像堯舜爺一樣,犬戌國才會獻來神獸靈獒(aó),靈獒跟堯舜爺的獬豸(xièzhì)一樣,專能識別歹人。

那天靈獒上了宮殿,就盯住趙盾咆哮不停。要不是殿前太尉提彌明和壯士靈輒(zhé)幫忙,趙盾說怎麼也要被咬傷。不過趙盾這一逃,正說明他心中有鬼,確實不是好人。也有人偷偷說,犬戌國送來靈獒先在大將軍屠岸賈家裡馴了3個月,他給草人穿上紫衣,讓獒撲上去咬,撕破胸膛就可以吃肚子裡裝的羊肝。那天到殿上,看見趙盾穿著紫衣,它就立即撲上去,趙盾不逃也得死。將相不和,弄得勢不兩立,晉國有災禍了。

第二天,大將軍屠岸賈奉晉靈公命令,發兵圍了趙府。只要冊子上有名字,不論是親人、門客、僕人,格殺勿論。三百多口人,從早殺到晚,相國府血流成河;晚上,一把火點起來誰也不敢去救,一夜大火,趙相國府成了一片廢墟。這把火也把京城裡所有人的嘴燒糊了,誰也不敢為趙相國說話。第三天,關心的人都把眼光轉向駙馬府,趙盾有兒子趙朔是靈公的駙馬,趙家只有他還活著。趙朔正與公主一同坐在堂上落淚。

夫妻二人成親不久,公主正懷著他們第一個孩子,再過十天半月這孩子就要出世。本來的日子過得要多和美就多和美,想不到遭上這麼大的災禍。趙朔抹了抹眼淚對公主說:“屠岸賈一向跟爹不和,上次派人到家裡行刺,幸虧刺客良心發現,自殺了,不然這災禍早來了。這賊子不會放過我,我死了也沒什麼,只是苦了你,我最放不下心的,是咱們的孩子,生下來假如是個男孩,就叫趙氏孤兒,你一定要把他養大,替趙家三百多人報仇。”公主的心,像刀剜一般,小夫妻兩個眼見得生離死別,那痛苦真無法形容。

中午過後,一輛兵車帶來了大隊士兵,包圍了駙馬府。車上走下一位使者,一個將軍,指揮士兵守住所有通道。使者在大廳上宣讀靈公的旨意:趙盾畏罪潛逃,當誅全家。趙朔不能赦免,念在往日功勞面上,許他自行了斷。說完,把匕首、繩索、毒藥扔到了趙朔面前。公主哭著要衝出來,卻被士兵攔住不能動彈。趙朔眼看3件兇具,耳聽公主的哭聲,知道今日不能倖免。

想當初,晉國諸公子爭奪王位,是自己父親扶持靈公上的臺,自己一家盡心盡力,想不到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他拿起匕首,朝裡喊:“公主,要注意身體,記住你我的話。”說完之後,一刀捅進自己的胸膛,公主遠遠看到,尖叫一聲,昏了過去。等公主醒來,駙馬府一切都恢復了舊模樣,只是府裡少了一個駙馬,門口多了一隊兵丁,不查進府的,只查出府的。不久,公主生了兒子,照駙馬的意思,公主叫他趙氏孤兒。訊息傳到屠岸賈耳朵裡,他冷笑一聲:“趙氏孤兒我叫他當最後一個孤魂。”只等公主滿月,就要進府斬草除根。

生了孩子,公主身體一直不好,這天,她把醫生請來看病。這醫生叫程嬰,為人正直,醫道高明,一向受趙盾器重,跟趙朔也很好。因為職業關係,沒被列入趙府名冊,這次才倖免於難。程嬰抱著藥箱進了公主臥室,公主就把其他人打發出去。

她流著淚對程嬰說:“這個孩子是趙家的獨苗,留在這裡總是不安全,大夫看在趙家跟你的情分上,帶他出去,好讓他今後為趙家報仇。”說著,掙扎著要下床給程嬰行禮。程嬰勸住公主,沉思了一會兒,說:“屠岸賈已經下了命令,誰收留這孩子,就殺了他全家。我程嬰一家死了不足惜,只是這孩子還是沒法保下來。我今天進門,兵丁盤查得好嚴,不要說難出門,就是出了門,屠岸賈來搜查,一定追問公主。

公主不說,是害了公主;公主說在我家,這孤兒還是活不了。難,難。”聽了這番話,公主怔了半晌,低頭看看孩子,孩子無憂無慮,睡得多甜。公主的淚珠,一串串滴在孩子身上,心裡在說:“孩子啊,不是為孃的狠心,扔下不管。為了讓你活下去,娘只能這樣做了。”公主把孩子遞給程嬰,要他把孩子帶出去。公主說,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把孩子給了你程嬰。說完,掩著臉走進了內房。程嬰抱著孩子,呆呆地看了一會。

突然說聲不好,抱著孩子衝進內室,剛跨進一步,他便滿臉淚水退了出來,裡面,公主手裡握著一隻小瓶,嘴裡湧出血來,已經服毒自盡了。程嬰看過許許多多屍首,哪一次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揪心。他捂住嘴,免得自己失聲痛哭。

好不容易忍住悲痛,趁孩子正睡著,他把孩子放進藥箱,上面遮了層草藥,匆匆走出駙馬府來。大門口,站著凶神惡煞般的一隊士兵,帶兵的是下將軍韓厥。韓厥剛才看見程嬰進了府,估計馬上就要出來,便把士兵都差出去巡邏,莫讓趙家的死黨跳牆進去。自己留著看大門,其實是在等程嬰。遠遠看見程嬰抱著木箱匆匆朝門外走,他就坐在門口,等他出來。程嬰來到門口,看見士兵都不在,只有韓厥一個人把守,心裡落下了一塊石頭。韓厥問:“你箱子裡裝的什麼?捧過來,我查一查。”程嬰說:“我是醫生,箱子裡裝的是些草藥。”開啟一看,是草藥,韓厥不再查了,放程嬰出去。

程嬰大喜,剛走了兩步,韓厥又叫他回來:“你這箱子裡有什麼夾節?”程嬰沉著地說:“我這裡只有桔梗、防風、甘草、荊芥,會有什麼夾節?”韓厥聽了,又放他多走了幾步。哪知韓厥再次喊程嬰回來,韓厥低聲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這裡關係太密切,你箱子裡可是夾節‘人參’?”“韓將軍,”程嬰說,“我也不是不認識你,你得了趙府很多好處,你也是個不肯忘恩負義的人。”韓厥怔怔地想:今天抓了程嬰,害了趙氏孤兒,對不起趙相國,今後一輩子受良心責備,再也抬不起頭做人;今天放了程嬰,屠岸賈怪罪下來,自己也不好交代。

猶豫了一會兒,咬咬牙,把手一揮,讓程嬰走了。程嬰走了幾步,又抱著箱子回來:“韓將軍,我這一去,你便要遭罪。可憐這孩子先死爹,剛才他娘又自盡了,臨死之前要我帶他出門,長大了好為趙家報仇。看來這事我程嬰也無法辦到了,你還是把我們送給屠岸賈,死在一起,黃泉路上也好去見他爹媽。”說著,眼淚便湧了出來,索性站住不走了。一席話說得韓厥心裡發酸。這種事只要有一點洩漏,便一切都完了,他一橫心,拔出劍往頸中一橫,說:“程嬰,我死了,再也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今後你要對孩子說,我韓厥身在屠岸賈手下,可不是個壞人,千萬不要把恩人當仇人。”順手一勒自刎身亡。

程嬰見狀,不由又痛哭失聲。但此地不可久留,他抱著箱子,朝韓厥屍體拜了兩拜,飛快地離開了駙馬府。公主服毒,韓厥自刎,駙馬府獨獨少了一個趙氏孤兒。這一下,屠岸賈氣得七竅生煙。斬草不除根,來年又發青,一不做二不休,屠岸賈下令全國3天內把趙氏孤兒交出來。3天之後沒人交,便要把全國半歲之下、一月之上的孩子統統抓來,一個個殺了,看趙氏孤兒往哪裡逃!程嬰見還是保不住趙氏孤兒,思前想後,便抱著藥箱來找告老在家的公孫杵臼老大夫。他知道公孫杵臼的為人,也知道他與趙盾關係非同一般。見了面,便毫不隱瞞地把公主自殺、韓厥身亡的經過都稟報給老人。

平日裡從來不動聲色的白髮老人現在也禁不住老淚縱橫。程嬰說:“老人家,屠岸賈要殺盡未滿半歲的孩子,趙氏孤兒還在危險中。我正好有個孩子未滿週歲,還冒充得了趙氏孤兒。現在我把真的趙氏孤兒帶來了,老大夫把他藏起來。我帶著自己的孩子去自首,即使我一家全死了,也要留下趙家這根獨苗。”說著,捧起藥箱要遞給公孫杵臼。公孫杵臼心裡一陣激動,剛要伸手接箱子,忽然把手停下來,說聲:“慢!”程嬰不解地望著他,心裡起了一陣疑雲。

公孫杵臼問:“程嬰,你多大年紀了?”程嬰說:“我45歲。”公孫杵臼指指自己滿頭白髮:“可是,我今年70歲了。這孩子半歲未到,要報仇,得等20年。那時候,你才65歲,你能給他說趙家被害的經過,能講公主自盡、韓厥捨身,能給他講我老頭子的事兒。到了那時候,我已90歲,誰能保怔我能活那麼久呢?這事兒不能讓我幹!”停了停,老大夫沉重地說:“剛才你說,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冒充趙氏孤兒,你願意犧牲自己親骨肉,讓我老頭子也作點犧牲吧!你快把自己那孩子送來,再去告我藏了趙氏孤兒。”“老大人,”程嬰說,“我怎麼能把殺身大禍送到你頭上來呢!”“不要多說了!”公孫杵臼恢復了昔日的威嚴,“我70歲了,死了不可惜,今後你的擔子比我重。

我挑一件容易的事做,把難事推給你。你要騙過那屠岸賈,好好地活下去,把趙氏孤兒當親骨肉養大,還要組織人馬去幫趙氏孤兒報仇,這才不辜負公主和韓將軍在天之靈啊。”程嬰再也忍不住了,抱住老大夫雙腿,跪著抽泣了老半天。第二天,程嬰帶著屠岸賈,包圍了公孫杵臼的莊子。兵丁們四處搜查,屠岸賈叫程嬰跟公孫杵臼當面對質。程嬰說:“那天去給公主看病,我前門進,你公孫杵臼從後門出去了。就在那天公主死了,孩子丟了,你跟趙家那麼好,不是你是誰?可憐我有個孩子,才4個月,你不交出趙氏孤兒,我那孩子也得死,為了孩子,我不得不告你。”公孫杵臼矢口否認。

屠岸賈說:“這老兒不打不招,看來非用刑不可。”程嬰說:“是,是,叫兵丁痛打他一頓,看他招不招。”“叫兵丁打?”屠岸賈冷冷一笑,“不是要保住孩子嗎?你給我打,狠狠地打,打出口供,你那孩子就保住了。”“我?”程嬰說,“我打,我打,”他拾起根棍子便往公孫杵臼大腿上掃去。“慢著!”屠岸賈又說,“程嬰,你這是給老兒搔癢來了,哪天他才肯招供?往死裡打!”這屠岸賈真狠毒,分明是對程嬰起了疑心。老人裝著躲避棒子,跌跌撞撞把頭湊上去。他的頭,被打破了,鮮血染紅了雪白的頭髮。他便乘機大罵:“程嬰,你這為虎作倀的小人,我不會饒你!”程嬰一棒打破公孫杵臼的頭,手也軟了。

聽他這一罵,警覺起來,舉棒便要再打。正在此時,幾個兵丁興高采烈跑來:“將軍,抓到了,找到孩子了。”看到兵丁手裡的孩子,公孫杵臼紅了眼發瘋似地衝過去搶奪。可是,還沒跨出幾步,便被兵丁絆了一跤。孩子哭叫著落在了屠岸賈手中。“趙相國呀!公主!”公孫杵臼朝天高呼,“我老頭子無能,幫不了你們,老天不保佑好人哪!程嬰、屠岸賈,我在黃泉路上等你們!”他一頭撞在石柱上,立時死去。屠岸賈看了看他:“老匹夫!死了活該!我讓你等,你先等了這孩子去吧!”說完,舉起孩子往石柱上一擲,孩子“呱”地尖叫一聲,就沒氣了。程嬰的心忽地一抽,雙腿幾乎站不住,好不容易咬住牙,才沒有癱倒在地上。斬草除根,屠岸賈論功行賞,叫程嬰把兒子帶到軍府當場認作義子。在程嬰家叫程勃,到將軍府叫屠岸成。

日子過得真快,20年轉眼便過去了。屠岸賈把持朝政這麼多年,他有些不滿足了,他想在生前奪了晉國的王位,過一過當君王的癮,這一來,晉靈公的兒子悼公也開始提防他了。這天,程勃到家中,看到程嬰正對著一本畫冊呆呆地嘆氣,樣子十分傷心。他覺得奇怪,趁四下無人時悄悄把畫冊取來。這冊子第一幅,畫只惡犬正追著一個紫衣官兒,旁邊穿紅衣的將軍得意地笑著,上面題著“誣陷良臣”四個字。第二幅是一男一女,男的胸口插匕首,女的手裡握只小瓶,旁邊有個剛出生的孩子。這幅畫也題著四個字:“別夫托子。”第三幅畫的是一家府第門口,一位將軍橫屍當地,一個大夫抱著藥箱向死去的將軍行禮。題的卻是:“義士忠魂”。這最後一幅更慘,一家花園,紅衣將軍舉著個孩子正要往石柱上擲,石柱旁倒著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旁有個大夫,卻在一旁掩著臉流淚。這幅畫題了“捨身換子”四個字。程勃看得如同墜入五里霧中,便來找程嬰詢問。

程嬰早有準備,一幅一幅細講,三百餘口遭難,公主自盡,韓厥自刎,公孫杵臼慘死……講完了,程嬰對程勃嘆息一聲:“你知道那孤兒是誰?就是你呀。”年輕的程勃聽了這樣的慘事,早就義憤填膺,聽完程嬰說他,急著要去找屠岸賈算賬。程嬰告訴他,屠岸賈兵權在手,野心很大,不能打草驚蛇。上卿魏絳已經奏明晉悼公,準備在最近除了他,為趙家雪恨。第二天,程嬰帶著程勃去見魏絳,三人商量好,在大街上由程勃作內應,一下子抓住了屠岸賈。屠岸賈這才知道自己養了20年的,正是沒有死的趙氏孤兒。晉悼公為趙盾一家平反昭雪,斬了屠岸賈,為韓厥、公孫杵臼立碑。程勃歸宗改了姓名,叫趙武。悼公叫他贍養程嬰到老,他對程嬰十分孝順。

程嬰舍兒救孤,終於使趙氏孤兒報了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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