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狼

所有的莊稼地裡都住著狼。狼們辛辛苦苦照顧農作物，好讓田地的主人有個好收成。

苦瓜狼一直很不開心，因為它的田裡長滿了苦兮兮的東西。隔壁就是西瓜地，過路人擦著汗經過時，總會下去摘一個瓜，用石片劈開，裡面又紅又甜的瓤讓人笑眯了眼。苦瓜狼坐在苦瓜藤下，遠遠望著嘆氣。

西瓜狼招呼青瓜狼來家裡下瓜子棋，看到苦瓜狼這麼鬱悶，便邀請它一起喝茶、下棋。西瓜狼用熟透的西瓜籽做黑棋，青瓜狼用沒熟的西瓜籽做白棋，玩得不亦樂乎。苦瓜狼抱著尾巴蹲在旁邊，時不時地說：“唉。”

三盤過後，青瓜狼終於忍不住了：“苦瓜狼，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觀棋不語真君子？”

“我沒說話啊。”苦瓜狼困惑地回答。

“可你嘆的氣把我所有的棋子都吹走了！”青瓜狼一邊抱怨一邊去撿那些乾癟癟的白瓜籽，苦瓜狼連忙幫忙。西瓜狼豪爽地舉起半隻西瓜：“來，吃點西瓜訴訴苦吧！”

苦瓜狼接過西瓜埋頭就啃，一句話都不說。青瓜狼撇撇嘴：“我要是也攤上這麼一大片苦瓜，高興才怪！不是我說，你得自己找找原因！”

“我——”苦瓜狼剛張開嘴，青瓜狼就接著說：“還不是因為渾身長滿了小疙瘩，像癩蛤蟆一樣！對了，會不會是有癩蛤蟆在你的地裡打洞，它們才長成那個樣子？如果趕走那些醜東西，苦瓜一定能長得像青瓜一樣好看！”

說著，它拉起苦瓜狼，興沖沖地回苦瓜地裡找蛤蟆去了。

雖然在心裡苦瓜狼還是認為自己不受歡迎的原因是苦瓜太苦了，但它轉念一想，沒準兒變好看了，人們就真的會喜歡苦瓜呢？桃花、茶葉嚐起來也苦苦的，但它們色澤漂亮，晶瑩剔透，誰見了都滿心歡喜。

不一會兒，它們就在一個泥洞邊找到了正在曬太陽的蛤蟆。

“早啊，苦瓜狼！”蛤蟆爽朗地跟它打招呼，“今天的太陽可真好啊，曬得我渾身癢癢！”

苦瓜狼飛快地看了一眼蛤蟆，不知道怎麼開口。青瓜狼心直口快，替它說：“喂，你搬到其他地方去吧。水塘裡，小河裡都行，別賴在這兒了，癩蛤蟆！”

“為什麼？”蛤蟆吃驚又傷心，“苦瓜狼，我做錯什麼了嗎？”

苦瓜狼沒說話，依然是青瓜狼回答它：“你看一眼頭頂就知道了，瞧瞧那些苦瓜，長得跟你一副德行，多討厭！苦瓜狼天天為這個煩得不得了，要是你真心替朋友著想，就主動離開吧。”

蛤蟆啞口無言。沉默了一會兒，它難過地點點頭，向苦瓜地外頭跳去。

苦瓜狼伸出一隻爪子，把它提了回來，放回原來的泥洞前：“別走了，最近的水塘有二十千米遠。”

“可是——”蛤蟆和青瓜狼同時開口，但苦瓜狼對青瓜狼說：“閉嘴。”

在青瓜狼困惑地想著自己怎麼會得罪別人的時候，苦瓜狼正和蛤蟆一起曬太陽。聽了苦瓜狼的苦惱後，蛤蟆說：“我聽別人講，田地主人的心情會影響到地裡的東西怎麼長。也許苦瓜地的主人心裡一直不痛快，才讓你的瓜這麼苦呢。”

苦瓜狼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啊。西瓜地的主人是個笑呵呵的大胖子，青瓜地的主人是個脾氣急躁的小夥子，而苦瓜地的主人嘛……正抽抽搭搭地挑著水桶走過來。

苦瓜狼與蛤蟆對視一眼，點點頭。只要弄清這小姑娘為什麼老是愁眉苦臉，事情就能解決了吧？

當天傍晚，苦瓜狼跟在幹完農活的小姑娘後頭，悄悄回到她家。

屋裡黑黑的，沒點燈，苦瓜狼蹲在牆外，聽裡面的動靜。它聽到洗盤子刷鍋的聲音，聽到搬桌子掃地的聲音，還聽到一個老太婆粗嘎嘶啞的聲音：“快點兒！喝完粥去院子裡把那些衣服補好！”

“可……可是太陽已經落山了呀。”

“那就在月亮下面縫，不比太陽差！”

過了一會兒，小姑娘抱著一堆肥大的衣服出來，坐在小石凳上開始縫補。月光暗淡，沒一小會兒就傳來小姑娘低聲叫痛的抽泣聲，是被針扎到了。苦瓜狼聽得爪子一抽一抽的。

直到半夜，小姑娘才疲憊地收拾好針線盒進屋。她的女主人已經打好幾個小時的呼嚕了。苦瓜狼也溜回瓜地裡。

“怎麼樣？”正在賞月的蛤蟆見它回來，連忙問道。苦瓜狼垂頭喪氣告訴它小姑娘的不幸生活，蛤蟆一臉為難。

“我們該怎麼幫她呢？洗衣？做飯？就跟童話故事裡一樣？”

苦瓜狼低頭看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又看看蛤蟆：“這些事你會做嗎？”

“呱……”

“我也不會。”苦瓜狼沮喪地趴在瓜藤下，閉上眼睡著了。

第二天，西瓜狼來探望它，問：“你的心情好點兒了嗎？”

苦瓜狼搖搖頭。

蛤蟆去找西瓜狼和青瓜狼，說：“我們為苦瓜狼辦一個宴會吧，讓它明白我們都喜歡它！”

西瓜狼帶來甜甜的西瓜汁，青瓜狼帶來脆脆的青瓜片，蛤蟆放聲高歌，狼們又唱又跳。苦瓜狼吃了青瓜片，喝了西瓜汁，心裡漸漸愉快起來，仰頭“嗷嗚嗷嗚”地唱起了歌。

咕咚！

一根熟透的苦瓜掉了下來。

蛤蟆跳過去聞了聞，又舔了舔。

“不苦了，一點兒都不苦了！”它興高采烈地喊道，“你們來嚐嚐看！”

狼們驚訝地圍上來。西瓜狼聞了聞，青瓜狼舔了舔，苦瓜狼咬了一口，嘎嘣嘎嘣地嚼。“不苦，真的不苦……”它聲音顫抖，“我……我終於做到了……”

為了慶祝這件意外的大好事，宴會一直開到早上，大家才東倒西歪地在瓜地裡睡著了。

傍晚，蛤蟆第一個醒來。因為它聽到了小姑娘的驚叫：“為什麼一點兒都不苦了？”

她站在瓜地邊，抓著半根苦瓜，聲音裡帶著哭腔：“不苦的苦瓜，還有誰會買呢？這下我不但會被罵，還會被趕出門的……”

蛤蟆轉頭一看，苦瓜狼不知何時醒了，靜靜蹲在旁邊聽著。然後，它本來舒展的臉又一點點，一點點皺了起來，重新變得苦悶。

小姑娘還在不停地哭啊哭，哭得口渴，又咬了一口苦瓜，一下子皺緊眉頭，又高興得笑了出來：“哇！好苦！”

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小姑娘還是欣喜不已，跑回去取筐子來摘苦瓜。

苦瓜狼默默躲在瓜藤下面，心酸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