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衣食無著,官府仍橫徵暴斂,逼得民不聊生,盜匪橫行。當時鄰州境內的銅鑼山上有一股盜匪,自稱綠林好漢劫富濟貧,實則是一群好吃懶做的烏合之眾,經常下山幹些偷雞摸狗之事,時而還攔路搶劫敲詐勒索。我爺爺的爺爺,即我曾祖爺雖是富戶,卻為人誠實守信樂善好施,在十里八鄉口碑極好。當地百姓只要有人提起石稻場萬家村,無不豎起大拇指。銅鑼山上這股盜匪搶遍了附近其他村落,對萬家村實在找不出勒索或明搶的理由,就只能趁夜偷盜。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盜匪頭子汪鐵頭派得力干將“順風耳”先翻牆摸進萬家探路開門,自己帶數十人埋伏在附近的樹林裡,等“順風耳”開了大門再分批入院悄悄行竊。可“順風耳”這晚非常不順,剛跳進圍牆就被人猛踢一腳,疼得他差點兒叫出聲來。不過他還算身手敏捷反應迅速,一個轉體猛地爬起身來,微光中只見對方跟自己一樣也蒙了面,一副瘦削矮小身材,一看便知是同行。於是“順風耳”拱手咧嘴道:“好漢可知我銅鑼山汪鐵頭汪大俠?今派小的前來借糧……”不等他說完,對方就沉聲道:“不管你什麼汪大俠銅大俠的,這萬家的糧不能借!”“順風耳”氣得拔刀欲砍,卻見寒光一閃,他“啊”的一聲大叫,捂住半邊耳朵就翻牆落荒而逃。
萬家人聽到叫聲,紛紛起來檢視,都說肯定是進賊了,這世道不安寧。可四處找了一圈,不見半個賊影。曾祖爺擔心睡在柴房裡的啞奴受到歹徒傷害,連忙跑過去查視,瞧見啞奴睡得安穩,不忍打擾,就搖搖頭沒叫醒他,再讓大家檢視有沒有糧食物品或牲畜被盜,卻沒發現丟失任何東西。
話說那邊“順風耳”剛跑回樹林,哭喪著臉喊一聲大哥,就聽“嗖”的一聲,從他頭頂上飛來一個白布包裹,被匪首汪鐵頭抬手接住。開啟一看,裡面包著一隻血耳朵和一張血字白紙條。眾人一看“順風耳”捂住耳朵的指縫在往外流血,一下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汪鐵頭命人將火把拿近,只見紙條上寫著六個大血字:再闖萬家者死。有人立即摩拳擦掌,要衝進萬家為“順風耳”報仇,卻被汪鐵頭果斷攔阻。汪鐵頭拍了拍頭說:“這樑子結不得,也結不起!”言畢他就黑著臉帶人火速返回了銅鑼山。
又過了幾天,“順風耳”實在忍不下失耳之仇,整日恨得牙癢癢,便悄悄找了拜把子兄弟傻力東商議,準備尋日再夜闖萬家。因為他的主子老大汪鐵頭知道,這萬家肯定有一個實打實的高手,不僅能不偏不倚地一招割掉“順風耳”的耳朵不說,還能遠距離準確無誤地將包裹投擲到自己手上,卻悄無聲息地來無影去無蹤,武功不知比自己高上多少倍。“順風耳”也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沒能力沒本事正面去招惹萬家,當晚汪老大雖有為兄弟報仇的心思,但沉著冷靜的他不得不顧全大局,率眾忍氣吞聲馬不停蹄地逃回山裡。白日裡汪老大又對“順風耳”好言安撫,還為其請大夫好生醫治,並安裝了遮醜義耳。但“順風耳”總是口服心不服,以為那晚遇到的同為蒙面盜匪,而且還是個獨行俠,不可能一直待在萬家不走。被他一番花言巧語慫恿教唆的傻力東本來就有點兒傻不愣登的,一聽偷到的東西可全歸他所有,就高興得合不攏嘴。
“順風耳”帶著傻力東來到萬家圍牆外,讓傻力東翻進牆去開門。可當傻力東剛跳下圍牆,就見一道寒光閃過,他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趴在圍牆上的“順風耳”頓時傻了眼,嚇得魂不守舍雙腿打戰,他根本沒看到對手身在何處,更別說是如何出招的了。
“還有想死的沒?”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傻力東屍體邊上傳來。“順風耳”來不及思索,連忙翻身滾下圍牆,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深知闖下彌天大禍的“順風耳”不敢再有半點兒隱瞞,把攛掇傻力東去萬家尋仇的事情向汪鐵頭一五一十和盤托出。汪鐵頭聽了氣得飛起一腳狠踢“順風耳”,把“順風耳”踢得口吐鮮血,差點兒就暈死過去。“順風耳”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連忙跪著爬到汪鐵頭面前,聲淚俱下地說:“汪老大,我知道這事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按家規該殺該剮我都認了,無論怎麼處罰我‘順風耳’絕無半點兒怨言。可這畢竟出了人命,傻力東是我拜把子兄弟,也是跟隨你多年一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你可要為他做主啊!”
第二天一早,汪鐵頭便帶著一幫匪眾下山,來到萬家下戰書討說法,要萬家交出殺人兇手和被殺匪賊的屍身,否則將大開殺戒血洗萬家。這陣勢嚇得萬家人個個面如土色不知所措,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曾祖爺壯著膽出門問,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什麼人殺了什麼人。“順風耳”跳著腳說萬家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昨天晚上午夜時分他兄弟傻力東才進院子,什麼東西都沒撈到,就被人一劍割喉,屍體就倒在圍牆內,他在圍牆上眼睜睜看到的。他還取下義耳,讓曾祖爺看他受傷的耳朵,就是十天前在同一個位置讓同一個人同一把劍割掉的。回想起十天前半夜的慘叫聲,與“順風耳”的聲音極其相似,曾祖爺這才信了,連忙轉身進門,讓家人滿院子找匪賊屍體。可找了將近一個時辰,只發現圍牆邊地上有一絲血跡,連匪賊半根指頭都沒找到,更別說殺死匪賊的兇手。眼看匪首汪鐵頭約定的交人時間快到了,曾祖爺把全家人叫到堂屋,長嘆一聲說:“大家不用怕,即便知道是誰殺了匪徒,我也不會交出去。想必他是為了保護萬家財產和家人安全,才不得已殺了那賊子。我這就出去,跟他們走一趟,看他們能奈我何!”
屋裡頓時一片譁然。婦女和孩子都嚶嚶哭泣起來。曾祖爺又說:“三天後如果我還沒回來,你們就去報官。雖說這官府衙門腐敗不堪,但還不敢明面上與盜匪勾結,他們總會出面排查的。”他說完便轉身朝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