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一個冬天,在北京天橋附近一家小酒館裡,有一個40歲左右的男人正獨自喝著悶酒,喝幾口,就輕輕地嘆一口氣。
此人是誰?他姓汪名天運,是個徽商。可是他闖蕩北京十幾年,錢沒賺下,卻賠了個底兒掉。這幾天,他把店鋪盤了出去,把夥計們的工錢付清了,手上已經沒有什麼錢了。他就打算在年底前回到老家徽州,老老實實種自家的那幾畝地生活罷了,再也不做什麼生意上的春秋大夢了。
汪天運喝了4兩白酒,已經有些醉意,就這時,棉門簾一挑,一個男人帶著冷風走了進來。這人雖然人進來了,可是右手還扶著門簾,那冷風就嗖嗖地往屋裡灌。
汪天運就有些氣,脫口而出說道:“告似麼?”這是哪兒的話?徽州黟縣的土話。意思是:“幹什麼呀你?”緊接著,他又跟上一句:“似經派!”意思是“神經病!”
這兩句話聲音不大,而且在亂哄哄的酒館裡。可是站在門邊的那個人聽了,卻一激靈,目光唰地掃向了汪天運,隨後幾大步直奔到汪天運的身邊。
汪天運一愣,心說:“怎麼,他竟聽懂了我的話?要找我打架?”
那人卻對汪天運笑笑,雙手一抱拳,問:“客官可是徽州府黟縣人氏?”
汪天運點點頭:“你?”
“噢,在下也是黟縣人。我姓張名舉。今日幸會。理當喝幾杯。”說著,就招呼掌櫃的來半斤白酒,又讓揀上好的菜往上端。
二人稱兄道弟地開始喝了起來。汪天運說了自己的遭遇。張舉說自己從小就跟隨東家,一別家鄉二十幾年了。二人越聊越投機,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酒過三巡,張舉說:“老鄉,我有一事,想託付給你,不知可行?”
汪天運哈哈一笑,說:“你太客氣了。有什麼需要兄弟我辦的,儘管直言!”
張舉說他的東家也是黟縣人。老父親今年恰逢80大壽。可是東家有公務在身,無法回家。東家的老父親每年的生日都要喝東家親手釀的酒。今年,這酒早已釀好了,可是卻沒有合適的人送回去,不知汪兄能否勞累一下。
汪天運說:“區區小事,理當承擔。”
於是,二人約定,明天當面交付那酒。
第二天,汪天運應邀來到開業剛剛三年便火遍京城的東興樓。這東興樓號稱天下第一魯菜,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汪天運吃到興起時,幾次欲問張舉的東家是哪位大人。可話到嘴邊,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張舉託付給汪天運的是兩罈子封好了的酒,每壇約有10斤。臨別時,張舉又拿出20兩銀子,說是東家的一點意思。讓汪天運受寵若驚。
汪天運離開北京,一路往安徽而去。他將那兩壇酒包在了行李之中,生怕有個閃失。一路上走走停停,半個多月後來到了安徽漁亭。漁亭與休寧、祁門緊緊相鄰,是進入黟縣的必經之路。漁亭的旁邊是道教名山齊雲山,汪天運這些年多次路過齊雲山,但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有登過一次齊雲山。這次回到家鄉,再出來的機會就少了,於是萌發了登一次齊雲山的念頭。
第二天一大早,汪天運就開始登山。走到半山腰時,就彷彿置身於雲海之中,腳下是翻滾的白雲,山巒都隱藏在虛無縹緲之中,猶如踏入了仙境。到了“方臘洞”前,汪天運不由生出許多感慨。想當年,方臘是何等英雄,卻也被官兵追殺得跑到這齊雲山躲藏。唉,人的命運,真是難以預測。
直到下午,汪天雲才回到旅店。他一踏入自己的房間,就聞到了一股異香。猛地,他感到不好,於是急急奔到自己的行李面前,一看,立即傻了。原來,那行李被人開啟了,翻得亂七八糟,內中的幾十兩銀子已經無影無蹤;最最要命的是,兩罈子白酒,有一罈被摔破了,淙淙的白酒還在往外滲,透出了一股世上少有的香氣。
這真是天上飛來的橫禍。汪天運叫來店主,店主也是一臉的無辜。汪天運思來想去,只能跑到鎮上,去尋找與張舉託付給他的白酒差不多的白酒來頂替。又買了一隻與原來差不多的罈子,將剩下的白酒與剛剛買來的白酒摻在一起,湊成了一罈。
兩天後,汪天運到了黟縣的宏村,將那兩罈子白酒交給了張舉的東家之父。
雖然這事辦了,可汪天運心裡總不踏實。他打聽到了那家人家老壽星做壽的日子,在那天又跑到了宏村。他混進老壽星的宴席,遠遠地觀察。到了時辰,那滿頭白髮,一臉白鬍子的老壽星笑眯眯地站起來,激動地說:“各位鄉黨,老朽承蒙大家抬愛,今天來為我慶生。古話說: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卻虛度了八十年。今天如同往年一樣,請大家喝一杯我家祖傳釀造的白酒。諸位都知曉,我家這酒是精心釀造的,一般的白酒是每5斤糧食釀出1斤酒。而我家的酒要20斤糧食才能釀出1斤來。所以,老朽不敢造次,不敢太浪費糧食,每年只讓兒子釀造20斤,一是解解饞,二是與眾鄉黨一起品嚐這人間美味。三嘛,是不讓我家祖傳的釀酒秘方失傳啊。現在,請舉杯!”
在一片叫好聲中,老壽星將酒送到嘴邊。可是,突然,他一愣,又抿了一口,隨即臉色大變,連連說道:“不對!不對!這不是我兒子親手釀造的酒。這、這、這,他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不能親力親為,又怕掃我的興,於是買了酒來搪塞於我。管家!管家!”
管家跑了過去。老壽星急急地說:“快快修書,詢問我兒如何了?快!快!”
老壽星還沒有說完,就撲通一聲倒下了。立時,全都亂了。
汪天運沒料到竟會發生這一幕。天,一罈白酒竟然會惹出這麼大的禍事。汪天運感到萬分內疚。他回到家中,飯吃不下,覺睡不著,嘴邊起了許多火泡。第二天,他叫來妻子,將自己遇到的一切告訴了她。妻子問:“你要如何?”
“盡力補救!”
“如何補救?”
汪天運把家中的十幾畝地全變賣了,作為給張舉東家的賠償。
再說那老壽星,自喝下那酒後,就一病不起,口中念念叨叨。家中請來了郎中,但開的藥也沒什麼用。
這一天,有一個遊走的郎中來到家中,給老壽星號了脈後,說:“老人家是急火攻心,是心病。心病要用心藥解。我開個方子,照我的方子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