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芙蓉樓

[ 民間故事 ]

七月初一,天色剛剛暗下來,芙蓉樓裡就坐得滿滿當當。身著華服的有錢人,圍坐在臺前的漆木桌邊,品著香茗,不時抬眼望著帷幕;沒錢的也穿著漿洗乾淨的衣服站在後邊,三三兩兩地侃天說地,眼神注視著舞臺中央。直到帷幕拉開,一名女子出現在舞臺上,嘈雜喧鬧的大廳便霎時安靜下來。只見那女子一襲白衣、翩然若仙,肌膚若隱若現,卻毫無半點輕浮之意,身姿曼妙、舞步輕盈,引人遐想卻不敢生半分褻瀆,硬生生把勾欄舞蹈跳出了高貴之感。

這位便是享譽京城的白眠姑娘、芙蓉樓的頭牌。每個月只有初一這天在芙蓉樓展露她那翩躚的舞姿,三兩銀子一個人。如此昂貴的價位,京城的男人們依然趨之若鶩,將偌大的芙蓉樓擠得再難容下一人,只為親眼欣賞這美妙絕倫的仙子之姿。也正因如此,老鴇將白眠當眼珠子般呵護著,錦衣玉食、好生伺候,什麼都依著她。她說只接雅客,她說賣藝不賣身,她說一個月只跳一次,老鴇都連連應許,畢竟初一這天收的銀子就佔芙蓉樓每月收入的一半了。

曲終舞畢,臺下眾人恍然若夢。白眠習以為常,微微一笑朝臺下稍稍欠身,便蓮步輕移,往三樓自己的房間走去。好一會兒,人群才重新沸騰起來。老鴇看見白眠走到樓梯口,便急忙忙迎上去,說道:“姑娘今晚真美,跳得真好喲,臺下的人可都看呆了呢!媽媽已命丫鬟為你放好了洗澡水,水裡的玫瑰花瓣都是今早現摘的。熬好的蓮子羹也放在寢房的桌上了,姑娘快回去歇著吧。”白眠輕聲道謝後,便走上樓梯。剛到寢房門口,白眠眉頭輕蹙,腳步一頓,遣散了跟在身後的丫鬟,獨自一人進入房間,拿起桌上的羹湯,不緊不慢地啜了兩口,才徐徐說道:“皇叔有話便說吧,不必躲著了。”言罷,一人從簾子後走到桌前,收了摺扇,站定,滿臉堆著假笑地說道:“公主,二十天後便是我們行動的日子,請公主務必前來穩固人心。”這話,是請示,亦是脅迫,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說完,不等白眠回應,便從視窗躍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微風拂面,帶來一絲秋夜的涼意。白眠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起身關上窗,走到浴桶旁,褪去衣衫,慢慢滑入熱水中,騰起陣陣玫瑰的香氣。光潔的手臂搭在桶沿,一彎翠綠的玉鐲繞腕,她又想起了第一次遇見許安的情景:

七歲之前的上元節,父皇和母后總會吩咐丫鬟在她寢殿的門口擺滿花燈,親手為她煮元宵,一起猜燈謎,那是她記憶裡最快樂的時光。於是幾個月前的上元節,她帶著丫鬟出去看花燈、猜燈謎,想懷念一下以前的快樂。一個花燈小攤上,高高掛起的玉兔花燈吸引了她的注意,下面的字條上寫著謎面“無邊落木蕭蕭下”——打一字。白眠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剛抬起頭,身邊便傳來了一個男聲,和她異口同聲地說道:“日、是日復一日的‘日字。”花燈攤主也是個慣會做生意的人,看到這一幕先是哈哈一笑,而後說道:“姑娘和公子同時說出,老夫很難抉擇啊。要不二位說一下是怎麼猜出來的,老夫也好看看誰與這花燈更有緣啊。”公子淡淡一笑說道:“姑娘先請!”白眠回以一笑:“多謝公子,那小女子便獻醜了。在南北朝時期,齊和梁兩朝都是姓蕭的,這裡的’蕭蕭下是將‘蕭蕭解作兩個姓蕭的朝代;其次,二蕭的下面是那姓陳的陳朝,’無邊指去掉耳刀,再‘落木,剩下的就只有一個’日字了。”攤主聽完笑道:“姑娘真是才貌雙全,這個謎面正是如此,看來老夫這玉兔花燈要給姑娘了。不知公子介意否?”那位公子滿眼欣賞地看著白眠,說道:“姑娘如此驚才絕豔,在下又豈會介意。在下許安,敢問姑娘芳名?”白眠從攤主那接過花燈,笑盈盈地說道:“多謝公子相讓,小女子姓趙,單名一個歡字。”這時,不知誰放起了煙火,將夜空點綴得五彩斑斕,兩人的眼中卻只有對方的臉。到底是十五歲的少女,哪怕經歷了許多,骨子裡還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於是在這樣瑰麗的景色裡,白眠不受控制地心動了。許安亦如是。

後來,白眠的身影總是浮現在許安的腦海中。不止一次,許安懊悔,為什麼當時沒有問她家住何處。直到一天,許安被官場朋友硬拉著去芙蓉樓喝酒,見到了舞臺上一身輕紗,翩若驚鴻的白眠,正是自己日夜思念之人。許安即刻找到老鴇,欲交錢以見到白眠,老鴇樂呵呵地收了錢,搖著團扇說道:“雖說拿了公子的錢財,但我們白眠姑娘只見她想見的人,我能做的也只是幫公子問一句。”許安說道:“勞煩媽媽告知姑娘‘許安求見。”沒一會兒,便有人將許安引到了三樓的寢房。白眠見了許安說道:“許久不見,公子安好。見到白眠可否驚訝?”許安作揖回道:“的確驚訝,想不到歡兒姑娘不僅文采斐然,舞姿還曼妙至極,在下欽佩不已。”隨後二人暢聊,漸漸開始了書信往來、互訴衷腸。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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