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客,舊時茶莊派往外地採購或銷售茶葉的人。
那時候,學徒進號,只管吃住,不開工錢。從夥計升到莊客,沒個十年八年,門兒都沒有,有的甚至一輩子都當不上。
趙全卻是個例外。
趙全自幼聰明伶俐,酷愛動腦,對什麼事兒都充滿好奇,總愛刨根問底,十四五歲時被人保薦到賒店大升玉茶莊當學徒,吃苦耐勞,虛心好學,分內分外的活兒都搶著幹。掌櫃常士傑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把他當成苗子,重點栽培。
這年,常士傑讓趙全隨同茶莊的徐莊客到福建崇安收茶葉,讓他開開眼界,長長見識。收茶時,趙全又動起了腦筋,他見收上來的茶葉都是散裝,體積大、易破碎,運輸肯定不便。要是解決了這些問題,運輸成本將會大大降低。他一邊收茶,一邊琢磨,還別說,最後真讓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將自己的設想一股腦兒都對徐莊客說了,徐莊客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賒店,就彙報給了常士傑。常士傑聽了,拍案叫絕。第二年,常士傑便按趙全的設想,在崇安開設茶坊,將收上來的茶葉精製加工成茶磚,不但解決了茶葉易碎的問題,體積也大大縮小,運輸成本節約了一半以上。
那年,趙全剛滿十八歲。
常士傑有一閨女,叫靜秋,生得唇如點櫻,眉若墨畫,目似清泓,膚勝白雪。靜秋沒事兒愛到茶莊玩,等靜秋離開,趙全會在心裡嘲笑自己:胡想什麼呢,小夥計一個,靜秋能看上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樣一想,趙全心裡的兔子便安生了。
常士傑看在眼裡,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對著趙全,用下巴朝凳子一戳,說了聲:“坐吧。”
趙全一激靈,搓著手說:“掌櫃的,不敢!”
常士傑哼地笑了聲:“這都不敢,怎麼當莊客?”
趙全一下子怔住了。
見趙全一時沒反應過來,常士傑說:“從今天起,你就是莊客了,今年由你帶隊去崇安收茶。”
趙全這才明白過來,趕緊抱拳推辭:“掌櫃的,我年紀尚輕,閱歷還淺,帶隊去收茶葉,恐難勝任!”
“讓你當,就說明你能勝任,不要推辭了。”
就這樣,趙全只當了三年夥計,就升為大升玉茶莊的莊客。 過罷春節,趙全便帶上銀票,去了崇安。
誰知這年崇安的茶樹遭了災,茶葉幾近絕收。完全靠賣茶葉解決生計的茶農,個個臉色像陰暗的天空,唉聲嘆氣。見此情景,蜂擁而來的各路茶商一個個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出師不利,趙全十分沮喪,也準備打道回府。他默默地收拾行裝,腦海裡卻不時浮現出茶農因為沒錢買糧而陷入飢餓的情景。倏地,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裡閃現……他住了下來,挨家挨戶走訪,摸排茶農的受災情況,決定稟報常掌櫃,對茶農施以援手。但崇安距賒店兩千餘里,那時的通訊手段只是步行和騎馬,稟報掌櫃並獲准許,需花很長時間,茶農們還要繼續捱餓。冒著被開除出莊和賠償損失的風險,趙全當機立斷,將攜帶的銀票兌換成銀子,分發給茶農,作為預付下年收購茶葉的訂金。茶農對趙全感激涕零。
回到賒店,趙全撲通跪到常掌櫃面前。常士傑大為錯愕地說:“你……這是幹什麼?”
“趙全不敬,做了越俎代庖之事,請掌櫃的發落。”趙全磕了三個響頭,向常士傑說了他自作主張的事兒。
“做得好!我就說我沒有看錯人嘛!”常士傑笑容滿面,雙手扶起趙全。
第二年,崇安一帶風調雨順,茶山恢復了往日的生機。新茶上市季節,各路茶商紛至沓來,準備大收一場,彌補去年的虧空。誰知茶農卻拒絕售茶。茶商大惑,問是何故。茶農們說:“賒店的趙莊客還沒到,所以不能開秤!”
茶商更加疑惑:“為什麼他沒到就不能開秤?”
“趙莊客為我們茶農著想,我們不能知恩不報!”
茶商問:“……我們出價高一點兒,怎麼樣?”
茶農:“多高也不行。”
直到趙全到達崇安,茶農們紛紛將上好的茶葉挑到他的茶坊,直到茶坊收滿,才賣給其他茶商。
自此以後,茶農們每年都要等趙全來到後再開秤,並把最好的茶葉賣給他。因為這個緣故,大升玉茶莊的茶葉總比其他茶莊的茶葉上市早,且品質好,價格便宜。茶莊賺得盆滿缽滿。
不久,大升玉茶莊在裕州開了一家分號,趙全成了分號掌櫃。上任那天,常士傑猛不丁地問趙全:“你看,靜秋這閨女怎麼樣?”趙全的臉唰地紅了,撓著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