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乾隆年間,隨著老百姓的逐漸富裕,陳州城悄然興起一股收藏熱。玩瓷器的,玩玉器的,玩字畫的,還有專門收藏古傢俱和銅器的,可以說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並且在陳州城的太昊陵大門兩側形成一個市場,美其名曰:“古玩一條街”。
在眾多玩家當中,數陳清泰的“藏真齋”最具規模。陳清泰原本是做布匹生意的,經營了大半輩子,突然改行搞起了瓷器收藏。剛起步的時候,陳清泰下了不少血本,先跟著書本學,後又請教名師,隨著幾位收藏大家實際操作了幾年,一個嶄新的收藏家就這樣誕生了。
多年來,陳清泰練就一手絕活兒,就是對青花瓷的鑑定。他的鑑定方法與眾不同:就拿一個花瓶來說,一般人在鑑定花瓶時,首先看的是瓶口和瓶身,然後再倒過來琢磨瓶底,通身把握一遍後,才能確定花瓶究竟是真品還是贗品。陳清泰卻不一樣,陳清泰早已養成一種習慣:只看器件的底部。不管是碗也好、盤也好、瓶也好、罐也好,他只要搭眼一掃器件的底兒,就能知道它的年代的綽號:陳碗底兒。
由於形成了市場,古玩一條街兩旁,每天都簇擁著一大批專做古玩生意的人。但是,陳清泰卻很少從他們手裡購買東西。因為陳清泰心裡清楚,這些商人,一個個比鬼都精明,從他們手中得到的東西,要麼水分大,要麼價格高,想從中牟利的話,簡直比登天還難。陳清泰倒是喜歡一個人背上行囊,到鄉下民間轉悠。從農民手裡淘來的寶,大多出自“生坑”,剛從地下挖出來。當然,也不乏遇到一些從祖上傳下來的藏品,主人因為家境原因,等著用錢而急於出手。從這種渠道得來的東西,往往是花小錢撿大漏,轉手就能賣上個好價錢。
陳清泰最喜歡去的地方叫曹家灣。曹家灣地處陳州城東南角,離縣城有二三十里路,因有曹植墓而得名。記得去年春天,陳清泰路過曹家灣的時候,遇到一個叫吳天力的年輕人。吳天力也喜歡收藏,只不過剛剛起步,正處在懵懵懂懂、半知半解的階段。吳天力早就聽說過陳碗底兒的大名,只是一直未曾見過面,今日一見,自是欣喜萬分。吳天力拿出一件銅器,說:“這件銅器,是我在別處花了幾百文錢買來的。找了好幾個人鑑定,結果都沒拿準,有說是唐代的,有說是元代的,也有人說是仿品,弄得我六神無主,想賣不敢賣,想留又不敢留。今天恰遇上您,想請您老費心給掌掌眼把把關。”
陳清泰接過銅鏡一瞧,心中不由暗喜,憑感覺和經驗可以斷定,這是一件地道的唐代飛天鏡!只不過因年代久遠,正面已經鏽跡斑斑,宛若一個烤糊了的燒餅。背面是兩位長袖善舞的宮女,一左一右,環抱其中,彷彿正飄飄欲飛。陳清泰知道,像這樣的物件,雖然是民間的,但存世量稀少,按照眼下市場行情,最起碼也要十幾兩銀子。
經驗告訴陳清泰,越遇到好東西,越不要慌著購買,首先要表現出冷靜和淡定。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迷惑對方,讓這些寶貝在主人眼裡變得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一旦主人對它失去興趣,買家就能順手牽羊,隨意拋上幾個小錢,幾乎跟白撿的差不多,一件好東西就算到手了。
“幾十文錢還行,幾百文的話,學費交得有些過高了!”陳清泰把銅鏡遞給吳天力,笑著說,“留著吧,再放五百年,肯定值錢。”
吳天力苦笑一下,搖著頭說:“唉,到底還是經驗不足啊!”
陳清泰呵呵笑道:“沒關係,經驗都是積累下來的。幹我們這一行,誰不交學費能成大業呀。有空你去我的藏真齋看看,光是牆角里堆的贗品,都夠裝滿一輛馬車了。”
沒等陳清泰說完,吳天力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陳老師,如果您老不嫌棄學生愚鈍的話,就收我為弟子吧。這件銅鏡雖說不值錢,也算是學生的一片心意,送給您老人家作見面禮吧。”
陳清泰擺著手說:“我也是活到老、學到老,什麼弟子不弟子呀,我們今後就互相學習吧。但是你的銅鏡我不能白要。如果你執意出手的話,這麼著,你當初買多少錢,我就給多少錢。錢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就讓這把銅鏡作為我倆結識的友好見證吧。”說完,陳清泰掏出一把銅錢,不由分說強行塞給了吳天力。
回來的路上,陳清泰一直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這下子可算是賺大發了!果然,沒多久,陳清泰將銅鏡一轉手,淨賺了好多兩銀子。要知道,按照大清朝的計量單位,一兩銀子差不多是一千文錢,這好多兩銀子,都能頂得上一個六品官員一年的俸祿了。
為此,陳清泰還特別奢侈地在縣城頗有名望的陳州大酒樓擺席設宴,請陳州城所有知名藏家前來撮上一頓。這件事也在該縣收藏圈內一度被廣為流傳。
從此,陳清泰一直心繫曹家灣,畢竟這是個令他值得懷念和留戀的地方。每次下鄉,他都少不了到這個地方來看看。然而,他卻再沒遇到過吳天力。
這次,陳清泰仍然按照以前的慣例,下鄉淘寶的第一站便來到曹家灣。還沒進村,陳清泰大老遠就看見一群民工打扮的人,正圍在一起爭吵不休。走近一看,只見其中一個人,手裡拿著一個淺綠色的瓷碗,正跟其他人爭得面紅耳赤。一打聽才知道,手拿瓷碗的人是這裡的房主。他要在這裡建房,便僱用一批民工來挖地基。挖到近一米深時,突然挖出這麼個大碗來。民工們說碗是他們挖出來的,應該歸他們所有,房主說宅基地是他家的,大碗應該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