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里玄機

[ 民間故事 ]

從前,城裡有個德昌米行,東家姓趙,為人正直,心地善良。趙東家僱了個掌櫃錢進來,卻是個見利忘義、陽奉陰違的主,還把自己的兒子錢梁帶進米行,想讓兒子將來接他的班。

一天,趙東家帶了個名叫俊生的後生進米行,讓錢進來教他做事。俊生給錢進來行了禮,錢進來面上敷衍兩句,心裡卻想,不出一個月,我就得把你擠對走,哪能讓你搶了我兒子的飯碗?俊生進米行後,做事認真,待人真誠,加上他念過幾年私塾,認得字,也會記賬,錢進來更感到害怕了,沒過幾天,他就決定動手。

這天一早,錢進來給俊生安排了一個活:到永陽集上去賣大米。交代好價錢,他就讓俊生將兩袋五十斤重的大米,綁到毛驢背上。俊生趕著毛驢出發了。

俊生剛出門,錢進來就陰惻惻地笑了。他給俊生的是潮米。從城裡到永陽集,要走二十多里路,風吹日曬,潮氣會發散,到時這分量會減掉不少,看俊生回來怎麼交代。

下午,趙東家到米行找俊生,錢進來說派俊生一個人去趕集賣米了,想考驗一下他的人品。若是貪心的人,就會悄悄藏起幾文錢來,說是損耗。趙東家若有所思,就留在米行等俊生回來。

傍晚,俊生趕著毛驢回來了。他從褡褳裡掏出錢來交給錢進來。錢進來一數,一百斤米錢,一文不少,不禁愕然。趙東家過來問:“可對上了?”錢進來說:“對上了。”趙東家滿意地拍了拍俊生的肩膀說:“辛苦啦,快去吃飯吧。”

錢進來衝兒子錢梁使了個眼色,錢梁趁吃飯時藉機套話:“咱們從行裡領糧賣,一般都有損耗,你今天賣米卻沒損耗,是不是往裡搭錢了?”

俊生搖搖頭說:“我來米行做工,是為了掙錢,哪有錢往裡搭?”接著,他說了經過。

原來,他剛出發路過一個村子時,看到兩個人在吵架,一個是僱主,另一個是長工。僱主讓長工先到永陽集上買一百斤米,回來後再把村頭的一塊地翻了。長工覺得來不及幹這些活,就跟僱主吵開了。俊生聽完,“撲哧”一笑:“這個好辦。”他指了指驢背上的米,對長工說:“米我給你送來了,正好是一百斤,省得你再去永陽集上買了。我也不用去趕集了,驢也空下來了,給你使一天,不誤了我回城即可。”僱主和長工聽了都很高興,僱主當即買下了米,過秤一稱,一百斤,分量足足的。雖說有些潮,可白使了人家毛驢,這個就不算啥了。長工趕著毛驢去幹活了。等長工幹完了活,把毛驢還給俊生,俊生這才回來。

錢梁聽完,原封不動告訴了錢進來,錢進來撇撇嘴說:“算他運氣好,這回讓他躲過去了,下回看他還怎麼躲!”

過了幾天,錢進來又吩咐俊生去永陽集上賣米,並且交代他說:“這米必須拿到集上去賣,那是給咱米行招攬顧客呢。”俊生點頭應了。他裝了一百斤潮米,趕著毛驢出發了。

下午,趙東家到了米行,錢進來又煽風點火地說:“俗話說‘日久見人心。我得給東家挑個可信的人,得多看他兩回。”趙東家點點頭,留下來等俊生。

到了傍晚,俊生趕著毛驢回來了。他從褡褳裡掏出錢來,放到櫃上,說:“這是米錢。我從咱米行把米拉走時,正好是一百斤,可給客戶稱的時候,有了一斤半的損耗。”

錢進來暗自得意,故意拉長聲調說:“一百斤米,就有一斤半的損耗啊?”

俊生又從褡褳裡掏出十五個銅子,交給錢進來:“這是租驢的錢。”錢進來問他怎麼來的。俊生說,他到集上卸了米,心想那米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賣完的,那驢子拴在一旁,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讓它再去賺幾個錢。恰好旁邊的雜貨鋪需要僱驢給人送東西,他就把驢給租出去了,賺下了這幾個錢。

趙東家哈哈大笑道:“真有你的!這邊賣著米,那邊還把驢給租出去了,啥都不耽誤呀!”要知道,租驢賺的可比一斤半大米的損耗多多了。錢進來氣得直咬牙:憑我的本事,不信就治不了你這個毛頭小子!

又過了幾天,錢進來讓俊生到曹汪去收大米。俊生剛走,就有人來報信說,錢進來的老婆突發疾病,昏迷不醒。錢進來趕忙找趙東家告了假,帶著兒子回了鄉下。

幾天後,錢進來回到米行,來到糧庫一看,忽然驚叫起來:“米怎麼都發黴了?”

趙東家聞訊趕來,果然看到一個新糧囤裡的米發黴了,忙問錢進來是怎麼回事。錢進來搓著手說,這幾天他回鄉下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但看這黴斑是新發的,估摸著這幾天有人往糧囤裡倒潮米了。

幾個夥計聽了直搖頭,都說這幾天這個新糧囤沒人動過。錢進來問俊生:“那天我讓你到曹汪去買米,買回的米呢?”

俊生皺著眉說:“大概倒進糧囤裡了。”

錢進來急了:“我再三叮囑你,買回的米要曬乾,才能倒進糧囤,你是不是當成耳旁風了?毀了這一囤米,你說怎麼辦吧?”

其實,錢進來讓俊生到曹汪去買米,又是他的詭計。從曹汪買米回來,要坐渡船過汾河。渡船上本就潮,過河時又會濺上水,米袋會溼,米沒曬乾就倒進糧囤,自然會發黴。

俊生結結巴巴地說:“買、買米的時候我都摸過了,米、米是幹、乾的呀。”錢進來冷笑著說:“你一摸就能摸出來?我幹了二十幾年,都不敢說能摸得出來!”

這時,趙東家捏起一團黴米看了看,突然問俊生:“你從曹汪買米回來,走的哪條路?”俊生說:“繞的金城橋。”趙東家一愣,問他為什麼繞那麼遠。俊生說他早上過河的時候,聞到船老大吃的飯裡有股黴味,就問船老大是怎麼回事。船老大說船上這麼溼,米早就發黴了,又捨不得扔,只能湊合著吃。俊生見船上溼漉漉的,怕米放上去受潮了不好賣,所以買米回來時特意繞了金城橋,走了陸路。

錢進來一撇嘴說:“誰信?”趙東家說:“我信。”

見錢進來一臉詫異,趙東家接著說:“我雖沒見他繞金城橋,但我看了他買回來的米。米是乾的,米袋子也是乾的,滴水未沾。當時我見俊生挺累的,就讓他先去吃飯了。恰好有個老主顧進門想買米,我就把俊生買回的米全都賣給了他。俊生不知道這事,所以他以為他買回的米被其他夥計倒進了糧囤。”

聽到這裡,錢進來徹底傻眼了。

趙東家忽然轉向錢梁,問道:“前天晚上,你到米行來做什麼?”錢梁頓時變了臉色,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趙東家這才說,前天晚上,他從外面回來,發現有個黑影開啟門鎖進了米行。當時,他有點納悶,米行的鑰匙只有兩把,他和錢進來各拿了一把,他那把就在身邊,這把鑰匙應該是錢進來的。他湊近門邊一看,見進門的是錢梁,以為是錢進來先前回鄉下時落下了什麼東西,讓兒子回來取的,也就沒多想,回了房。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錢梁偷偷溜進米行,是為了往糧囤裡倒水,藉機誣陷俊生。

眼看陰謀被揭穿,錢進來不禁老臉一紅,跪下給趙東家磕頭:“東家,是我被豬油蒙了心,幹下這糊塗事。我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把您的損失給補上,只求您別報官啊!”

趙東家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第二天,趙東家就讓俊生當了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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