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城餘姚,有個年輕英俊的青年人,名叫呂光。呂光爹孃已去世,他久聞張天師大名,前往拜師學法。呂光身背一個小包裹,邊走邊打探,慢慢地摸到了張天師的住處。張天師住在一排五間小屋裡,臨水靠山,屋前溪流環繞,屋後峭壁千仞,前後左右,並無出入門路。呂光兜來繞去地尋路,始終不知走法,頹然地坐在溪邊柳樹下,他隨便地把包裹雨傘一擲,背靠柳樹閉目小憩。突然,一陣“啪嗒、啪嗒”的擊水聲把呂光驚醒。他抬頭一瞧,只見溪坑對面有位年輕女子在浣洗衣服。他驚喜地忙大聲招呼道:“對面姐姐,往你那邊去,路怎麼走?”
姑娘抬頭,見是一個年輕小夥子,就問道:“你來這兒做啥?”“我來訪張天師,拜師學法!”女子故意打趣他:“學法?那你怎麼不過來呀?”“請姐姐指點路徑。”“這裡是沒路的,要自已跳過溪來。”呂光聞言,伸了舌頭:“這樣寬闊的溪水,怎能跳過去呢?”忙又大聲懇求道:“請對面姐姐幫個忙,小生永遠不忘恩德。”
呂光嘴很甜,左一聲姐姐,右一聲姐姐,喊得姑娘怦然心動,說聲:“好吧!”就撩起浣洗著的紗布,手一揚擲了過來。溪上立即架起了一條弓形的橋樑,猶如雨後的一道彩虹。原來,這小女子是張天師的女兒,名叫張紫英。張紫英見呂光愣著,不敢舉步過橋。就催他道:“過來吧,你不是要學法嗎?膽子大一些!”
呂光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過去。他剛跨下橋,只見姑娘手一抖,橋就不見了。呂光目瞪口呆,隨即忙向姑娘道謝說:“謝姐姐相幫。”姑娘偷偷地乜斜呂光一眼,見呂光眉目清秀,唇紅齒白,嘴裡又姐姐、姐姐,喊得很甜,就把他帶到了父親面前。
張天師得知這位後生是來拜師學法的,又見女兒站立一旁,沒有走開,他蹙著眉想:“我只這麼一個女兒,倆人相依為命;這後生一來,勢必分了女兒的心……”他雖然心裡很不高興,臉上還是笑嘻嘻的,他對呂光說:“你想學法,很好。不過,我收徒有個規矩,要做幾件事,考一考,合格才能收。”呂光忙表態道:“謹遵師命!”
“這樣吧,你明天給我去山裡挑擔柴來。”張天師把呂光領進柴間,指點著說:“你明天就穿這雙草鞋,拿這條扁擔,去把半山坡上的兩捆山柴挑來。”呂光一口答應:“好!”他滿以為,挑擔柴嘛,不過是便便當當的事。他哪裡知道,這雙草鞋是兩條大蜈蚣變的,這條扁擔是條大毒蛇,而兩捆山柴是兩隻管山虎,張天師存心要他的性命。
第二天,呂光很早就起床了,吃了早飯,興致勃勃地準備去挑柴。突然,張紫英蓬鬆著頭,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木梳,把呂光攔在柴間屋門口。她跑得氣喘吁吁,喘過一口氣後,才對呂光說:“你聽著,穿上草鞋要順踩三下,倒踩三下;扁擔只能捏在尖頭下,拖牢就跑;用扁擔戳柴捆時,一戳住就立即懸空擎起,挑起就跑;挑到柴間後把柴擔摔在地上,千萬不能慢慢放!”她見呂光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睛,就又加重語氣說:“你,一定要依我教你的去辦,否則,你性命難保,記住了嗎?”呂光點了點頭說:“記住啦!”張紫英放心地走了。呂光這才知道挑柴裡面有花樣:“張天師法力無邊,難道他對我不懷好意……”
傍晚,張天師與女兒採草藥回來,他邊走邊想:“這小子不被蜈蚣毒蛇咬死,肯定被兩隻管山虎吞進肚裡了。”正這樣想著、走著,突然一聲:“師父,你回來啦!”人隨聲到,只見呂光春色滿面地迎上來,又說:“師父,藥筐我來背!”隨手把藥筐接了過去。張紫英一見呂光,懸著的心落下了,臉上露出了笑容。張天師很感突兀,心頭一沉,忙問道:“兩捆山柴挑來了?”“師父,我早挑來了,放在柴間裡。”“嗯,好。”張天師一到家。就急忙去柴間驗看,不看猶可,一看,嘴裡不禁“啊喲”叫出了聲:只見蜈蚣、毒蛇死在一邊,一對管山虎肚皮上各戳了一個洞,奄奄一息地臥在柴間裡,洞裡還在咕咕地冒著血泡哩!
張天師感到莫名其妙,但也無話可說。第二天,他又對呂光說:“今朝我要正式考你了!”呂光忙道:“請師父吩咐!”“考法很簡單,我在毛竹山裡躲著,你來尋我,規定兩個時辰,你能找到我,就收你為徒。”呂光仍憨厚地答應了。張紫英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見他憨態可掬,不由抿嘴一笑。
張天師與呂光一邊走一邊說,並肩走向後竹園。剛到竹園裡,正和呂光說話的張天師突然一晃就不見了。毛竹山又大又密,呂光就鑽來鑽去地尋找起來。一個時辰過去了,只尋了毛竹山一個角,哪有張天師的影兒?張紫英遠遠地站著,在一旁觀看;呂光滿山亂鑽,尋得滿頭大汗,張紫英看看忍不住又對他招了招手,呂光就走了過去,正要開口問她“有什麼事”,張紫英忙擺手止住他。然後把嘴湊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地說了起來。呂光這才恍然大悟,最後,紫英姑娘臉一紅,把他輕輕一推,嫣然一笑說:“去尋吧!”
呂光徑直來到一株大毛竹旁。這株大毛竹有小桶般粗,竹梢尖直插雲天,呂光依紫英姑娘所言,從下到上數了七節,在第八節處仔細一瞧,只見這節毛竹裡,果真有七個針尖般的小洞眼,他伸手一下就捂住了六個,只剩一個洞眼,然後就對著這個洞眼說:“師父,我尋到你了!”
張天師正躲在大毛竹裡面睡懶覺,突然一陣窒息,透不過氣來,睜眼一瞧,一片漆黑,只有一絲亮光透進來……
“師父,你答應收我嗎?我要你立即回答,否則我把第七個洞眼也堵了!”
“快放開!快放開!收你為徒,我答應了!”張天師心慌意亂,回答的話也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呂光見師父滿口答應,心裡一高興就要放手,不想手臂被人撐住了,回頭一瞧,見紫英姑娘神色嚴峻地瞪了他一眼,呂光這才又對著洞口囁嚅地說:“師父,我還有個條件!”
張天師在洞裡悶極了,想早些出來,忙答:“徒弟,你快放開手,還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把,把小姐嫁、嫁……”呂光實在有些羞於出口。紫英姑娘見他吞吞吐吐,生氣地拽了拽他的一隻耳朵,呂光這才斷然說出,“我要你答應把女兒嫁給我!”“我答應!我答應!”張天師這時已性命攸關,哪還顧得許多,忙諾諾連聲地答應。呂光一鬆手,張天師一個筋斗跳出洞來,他見女兒紫英春色滿面地站立一旁,什麼都明白了。他“唉”地嘆了一口氣,說:“我們回家吧!”
張天師見女兒紫英鍾愛呂光,也就順水推舟地收了呂光這個徒兒。三年後,呂光回家,想把妻子帶走。張天師的意思要呂光入贅,但呂光很想回餘姚老家去,遲疑著不肯答應。張天師徵求女兒意見,女兒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張天師很生氣,說:“那好,你們走吧,我沒嫁妝!”“我們會時常來看望你老人家的!”夫妻倆幾乎是同時安慰說。
張天師卻沒好氣地說:“走吧!走吧!”
他們準備走了,張紫英從房間裡拿出兩件東西來,一把雨傘,一隻果盒籃。她叫呂光拿著,囑咐他千萬不要在半路開啟傘,然後她揭開果盒籃蓋,把自己變成一個小姑娘,躲進果盒籃裡,吩咐呂光帶走。
呂光腋下夾著把雨傘,手裡拎著果盒籃,告別了張天師。一路上,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向江南家鄉走來。走呀走,走呀走,一天,終於走到了餘姚城外一塊空曠地。這時,天上突然飄來一塊老大的黑雲,瞬間就烏天黑地、大雨傾盆,路上行人都拼命向城裡跑去。只有呂光,不管風狂雨猛,腋下夾著傘,手裡挽著籃,慢吞吞地走。跑過他身邊的人都說:“你真傻,有傘不打淋著走!”呂光也不理睬,衣服頭髮都溼透了,他還是淋著走。這時,有個莽撞的年輕人一口氣跑到他身邊,從他的腋下抽出雨傘,說:“你不打傘,我打!”還未等呂光轉過身來,這人早把雨傘撐開了。這下闖禍啦!只聽得“嘭嘭嘭嘭”一陣響,雨傘裡掉下來許許多多油光閃閃的傢俱。還有鏡框、大紅綢棉被、繡花枕頭、臉盆、花瓶、胭脂等落得到處都是,有的落在路上,有的掉在田裡,還有許多浸在水窪裡……
呂光大吃一驚,手一鬆,果盒籃落地。紫英姑娘還以為到家了,掀開盒籃蓋,鑽了出來。一看卻在郊外,又見紅漆妝奩亂七八糟地掉了一地,這一氣非同小可,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撩起手就要向呂光臉上扇去,突然,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這時,雖然雲開天晴,但路上水漬汪汪,她這才猛然醒悟……她見呂光呆愣愣的樣兒,又見陌生青年手拿雨傘呆立一旁,也就不再難為呂光了,她從那個陌生青年的手裡奪過雨傘,撐開遮在妝奩上面,口裡唸唸有詞,沒多久,奇蹟出現,雨傘變成了一幢三間三進的大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