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風雲

[ 民間故事 ]

1、一封字簡

康熙三十年冬天的一個雪夜。

四個夜行人全身穿白、遍體掛素,藉著雪的掩護,溜進了紫禁城。他們躥縱跳躍、滾脊爬坡,在偌大的紫禁城中竟如入無人之境……

康熙的一名低等貴人被殺,幾名值夜的太監和宮女也死於那幾個刺客之手,康熙皇帝卻毫髮無傷。殿角的金漆明柱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釘著一張字簡: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滅祖之恨血債血償。

吳門之後世潭柘寺留

四個夜行人銅琴、鐵笛、金鐘和銀簫從禁中逃離出來就直奔虎坊橋的一座深宅大院裡。因夜已深,只有最後一進院中的書房還有燈光,一個男子的影子被投在白色的窗紙上。

“主人,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經辦好了,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一個長著絡腮鬍子的漢子躬身回答道。朱承祚的嘴角稍稍一撇:“好的,幹得不錯。銅琴,你留下。”絡腮鬍子和另一個漢子諾諾連聲,也退了出去。

銅琴是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紫黑的臉膛,兩條劍眉直插入鬢,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朱承祚神秘一笑,說:“你馬上到潭柘寺去看看吳世那邊的動靜,千萬不要暴露行蹤!”銅琴不解地問:“主人既然要和吳世聯手對付康熙,那為什麼要透露吳世的訊息給康熙呢?”朱承祚臉色陰沉:“他們一個是叛我大明、殺我祖父永曆皇帝的漢奸吳三桂的孫子;一個是奪我朱明王朝的女真韃子。等他們兩敗俱傷,到那時,恢復大明江山不就易如反掌了嗎……”朱承祚,他就是南明永曆帝的孫子,因永曆帝被吳三桂所殺,便流浪於天下,結交綠林好漢、籠絡明朝遺老遺少,企圖復國報仇。

銅琴迫不及待地又問:“那如果康熙滅了吳世,明年春天,康熙南巡時我們用紅衣大炮轟擊行宮的事不就泡湯了嗎?”“不會!”朱承祚的語氣明顯透出不耐煩,“我買通了那幾個管紅衣大炮的頭子,讓他們將大炮藏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別想動,到康熙那狗皇帝南巡時我親自送他上西天!”說完,他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在忽明忽暗的燭火的映照下越發可怖……

“妙!妙!真是太妙了!好一個‘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之道呀!哈哈哈哈……”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緊接著門簾一挑,走進一個四五十歲的人來。朱承祚一看此人:“原來是吳公公駕到,未曾出迎,恕罪恕罪。”

這個被稱作吳公公的人不就是大內的養心殿副總管太監吳一鳴嗎?他怎麼會到這裡?

吳公公喝了口桌上的茶,緩緩地說:“眼下,康熙是大清國的皇帝,擁有千軍萬馬。吳世也暗中蒐羅舊部、招收新兵,實力也不可小覷。而您朱大公子無論如何也無法和他們二人相抗衡的。如果以吳世這塊兒石頭,來攻康熙這塊兒玉,朱公子您穩坐釣魚臺,伺機而動,何愁天下不定、江山不復呀!”說完,看了朱承祚一眼,兩人四目相對,立刻仰頭大笑起來……

2、夜探古庵

夜深了,京西潭柘寺中的一間僧寮裡仍亮著燭火。

一個戴發修行的年輕男子對著香案後的一張《達摩渡江圖》發呆。突然,他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又是個雪夜,十八年了!”說完點燃一炷香,對著《達摩渡江圖》拜了幾拜,然後伸手將圖的卷軸下的絲帶輕輕一拉,這幅圖立刻捲了上去,露出一個小佛龕來。在昏黃的燭光下,裡邊露出兩個靈牌,一大一小,黑漆描金,大的上寫著“亡祖吳門三桂之神位”,小的上寫著“亡父吳門應熊之神位”。這個年輕人就是吳三桂之孫、吳應熊之子吳世。

十八年前,因為吳三桂起兵造反,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也紛紛響應,“三番”在京城作為“質子”的吳應熊以及耿精忠的二弟耿昭忠、三弟耿聚忠滿門全被清廷所斬殺。吳應熊的結義兄弟張建陽死裡逃生,將吳世帶到潭柘寺中。潭柘寺主持卻凡大師收留了他們,並教吳世修文習武,直到今天,但從未問過他的身世、遭遇。如今,吳世已經是一個二十五歲的青年了。

潭柘寺外的山路上有個人踏雪而來。

這個人就是當年把吳世救出額駙府的張建陽,他是吳應熊的義弟,吳世的盟叔。他這是從南京回來,到那裡聯絡吳氏舊部,招募新勇,準備在明年春天康熙南巡時轟擊行宮,起事造反的。

張建陽推門而入,說:“世,南邊的事情都辦好了,就等著狗皇帝變成炮灰了!”

就在張、吳二人交談時,屋頂上也有兩個人,他們都穿了白色的夜行衣,藉著雪的掩護,在上面偷聽多時了。由於這兩個人一個在房頂的前坡,一個在房頂的後坡,所以都沒有發現對方。

當他倆中的一個人離開時,對方才發覺,於是就遠遠地墜在其後跟蹤他。前邊的人到虎坊橋的一處深宅大院才消失。

後邊的夜行人即是康熙皇帝的御前侍衛總領童一鶴,他受命於康熙夜探潭柘寺。回到宮中,康熙聽說了整個探寺的經過後,微微點點頭,然後,他的眉稜骨不易覺察的挑動了幾下,緩緩地說:“折騰了一宿,你也乏了,下去休息去吧。”

3、吳宅尋源

第二天,康熙像往常一樣接見大臣、批閱奏章,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當晚,康熙屏退所有的值班宮女和太監,身邊只留下了御前侍衛總領童一鶴以及養心殿總管太監李德仁。

康熙小聲對童一鶴吩咐道:“你今晚到虎坊橋吳宅探聽訊息,記住,只是探聽,不要打草驚蛇!”“吳宅?”“對,是吳宅!”這幾個字從康熙的牙縫中擠了出來,他兩眼冒火,惡狠狠地說:“吳一鳴這個好奴才,真是朕的好奴才!”童一鶴已經明白了,答一聲“是”,就躬身卻步退了出來。

這天傍晚又下起了雪。起初還是粟米般的霰雪,到了夜裡就變成了鵝毛大雪。遠處傳來三聲沉悶的梆子聲,已經是三更天了……

虎坊橋吳宅,書房還亮著燈,童一鶴身輕如燕,在房頂來了個“珍珠倒捲簾”,雙腳鉤住簷瓦,頭衝下,點破窗欞紙,向屋中看去……

書房中,朱承祚、吳一鳴以及銅琴、鐵笛、金鐘、銀簫正圍著景泰藍的火盆商議著什麼。

房上的童一鶴聽得出神,一不小心鉤住了簷瓦的腳,房簷上垂著的冰柱被蹭掉了幾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好!有人偷聽。”屋內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

“快追!”朱承祚大怒。

童一鶴知道事情不妙,施展輕功,抽身便跑。與此同時,銅琴也從屋中躥上了屋頂,順著童一鶴跑的方向直追而去。金鐘、銀簫和鐵笛因輕功稀鬆平常,到屋頂時早已不見了他二人的蹤跡。

童一鶴和銅琴一直保持著一箭的距離,他突然在一片楊樹林旁邊停了下來,他想解決掉這個“尾巴”。

“你是什麼人,深夜來吳宅幹什麼?”隨後追上來的銅琴質問到。

童一鶴微微一笑,抽出寶劍,“贏了這把劍我就告訴你!”

“好!”銅琴也亮出肋下的寶劍。

兩個人閃展騰挪,就像兩隻飛舞於花海中的蝴蝶,輕盈靈動。兩柄劍絞在一起,映著地上白皚皚的雪顯得寒氣逼人。

大約在一百回合之後,還是未分勝負,童一鶴心中有些著急,因為皇上還等著他的訊息呢。於是他便使出了家傳的絕招“天河倒瀉”,這招絕技除了他和他失散多年的哥哥外,沒有人能破解。

只見童一鶴縱身跳起一丈有餘,頭朝下,手握寶劍向銅琴刺來。銅琴知道要是躲閃或者用劍格擋就會非死即傷,只有站在原地不動,才是不二法門。銅琴輕鬆地破解了這招絕技,可他並沒有得意之色,相反,呆呆地站在那裡,口中喃喃地說:“‘天河倒瀉’,這是童家劍法,你怎麼會用?”

童一鶴見他破了這招絕技,也一時愣住了。

接著便是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突然間,銅琴發瘋一樣地低吼,“你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會童家劍法?”

“我為什麼不能會自家的劍法?”童一鶴莫名其妙地問。

銅琴聽到此處,眼睛一亮,在黑暗陰冷的雪夜中產生了一絲溫暖。幾乎顫聲叫道:“你是一鶴,你是一鶴,原來你沒有死!”說著撲上前來,伸手從童一鶴的脖子上拽出一條紅絲繩,繩上掛著一面和田玉牌,上面是一隻淺浮雕的仙鶴……

童一鶴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問道:“你,你……你是……”

銅琴已經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他吃力地從脖子上也掏出一面和田玉牌,上面是一隻淺浮雕的古琴……

這下子,童一鶴全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童一琴,他顫聲叫著:“哥!……哥!”

童氏兄弟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小聲抽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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