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2月10日,為西安市青年學生抗日遊行請願之事,張學良被召到華清池,肅聽蔣介石的訓斥:“昨天學生鬧事,你為什麼不用機槍掃射他們?”
“我的機槍是打日本人的,不是打學生的。”張學良回答得很冷靜。
蔣介石一聽,頓時火冒三丈。“那‘九一八的時候,日本人到了你眼皮底下,你為什麼不打?”
此語一出,張學良騰地站起,額上青筋鼓脹。“我怎麼打?你不是三令五申對日本人不許隨意開戰嗎?”面對張學良的怒吼,蔣介石無言以對。
蔣介石此時當然明白張學良此話的分量!他的目光避向一旁,但“少帥”炸雷般的吼聲,仍刺激得他心驚肉跳。“打內戰,打內戰!優秀的將才一個個戰死沙場。再這樣下去,你這個委員長必將成為民族罪人,袁世凱第二!”
蔣介石臉色驟變,手指張學良訓斥道:“全中國只有你一個人敢這樣誣衊我!你這是犯上作亂!”談話自然無法進行下去。這時蔣介石侍從室主任錢大鈞趕來拉開了張學良,才沒有使這次爭執愈演愈烈。望著張學良氣呼呼遠去的背影,蔣介石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噓嘆。他對這位副司令的感覺,恰如這位副司令對他的感覺一樣,已經完全絕望。在他心中醞釀已久的那個計劃,看來是勢在必行了:既然張學良、楊虎城不願“剿共”,那就乾脆換駐嫡系的中央軍,把東北軍調往福建,西北軍調至安徽,遠離“剿共”前線。
在調動之前,蔣介石頗為躊躇地在屋裡踱了幾圈,最後決定對張、楊的指揮權進行鉗制,擺出中央軍全面介入“剿共”的態勢,既是對張、楊的警告,也是為了防止張、楊妄動帶來不測。蔣介石此舉還有更深一步的考慮,就是以中央軍的進入防止日軍從綏遠向中原進犯。
張學良走後不到一個小時,蔣介石便在這間似乎仍迴盪著張學良吼聲的客廳裡,口授了一道命令:陳誠以軍政部次長名義指揮綏東中央各部隊;蔣鼎文為西北剿匪軍前敵總司令;衛立煌為晉陝綏寧四省邊區總司令。
小小的三省之間,加上張學良,便有了四個總司令並立的局面,張、楊二位,還敢輕舉妄動嗎?
蔣介石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冷笑。按原定計劃,他將於12月12日離開西安,而那以後,西北的整個“剿匪”局勢,將發生巨大的變化,不出三五月,“共軍”將在陝北被殲滅殆盡。想到心腹之患將一勞永逸地被除掉,而且又在西北對入侵的日軍築起了一道防線,蔣介石不由得有了幾分興奮,先前因與張學良爭吵而激起的怒氣也消散了許多。
蔣介石絕沒有想到,他個人的命運乃至整個中國的命運,已經並不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12月10日,張學良緊急召見了東北軍在蘭州的幾員主將王以哲、繆澂流、劉多荃、孫銘九、於學忠等,開宗明義地向他們宣佈:“我要造反!為了停止內戰,我已決定扣蔣!”
幾位將軍均是張學良平日裡最信任的骨幹,多年來追隨他鞍前馬後。對於蔣介石的不抵抗主義和“剿共”主張,他們早就怨怒紛紛,多次到張學良面前請纓抗日。但是,即使是對蔣介石最為不滿的人,也絕沒有想到要將委員長置於他們的刺刀之下。
畢竟是關中血性男兒,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人人都摩拳擦掌,沉浸於即將改變中國歷史程式的巨大興奮之中。軍長於學忠挺直身子,手往胸口一拍道:“我們跟副司令幹!插旗杆幹到底,決不半途而廢!”
“那好,”張學良目光炯炯,審視著幾位部下,“天不打雷我打雷,非達最後目的不罷休。話我不多說了。此舉成功,是大家之福,是中國之福;如不成功,由我擔著,我張學良提著頭進南京!”眾將領一一向張學良敬禮告別,回去部署部隊了。張學良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
12月11日上午,楊虎城兩度來到玄風橋張學良官邸,共同詳細部署了行動的兵力:張學良的警衛營營長孫銘九和105師師長白鳳翔、劉桂五負責扣押蔣介石,封鎖西安至臨潼的交通;在蘭州的東北軍,須於同時解除駐紮在那裡的中央軍武裝,並控制住停在蘭州機場的所有飛機。而楊虎城的西北軍,則負責逮捕在西安的所有南京軍政要員,解除西安城內蔣介石嫡系部隊、警察和憲兵的武裝,並負責關閉西安機場,控制住所有飛機。
到12月11日下午5時,張學良赴臨潼華清池參加蔣介石舉行的離開西安前的告別宴會時,東北軍和西北軍的所有部隊都已秘密處於緊急狀態。一場震驚世界的事變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