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路過的那晚

[ 現代故事 ]

1.水星凌日

2016年5月9日的下午,一顆小小的黑斑緩慢地在太陽的表面攀爬,整個過程持續到傍晚。開闊的郊野地帶,擠滿了興奮的天文愛好者們。

夜幕降臨,一切恢復了平靜。挪威的某個小鎮上,一間漂亮的白色房子裡,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一對中年夫婦依偎在一起,滿臉幸福地凝視著小床裡的女嬰。她粉嘟嘟的小臉上,有星辰一樣亮晶晶的眼睛。

妻子感嘆著:“上帝啊,她真美!”

丈夫攬著妻子的肩膀:“我們叫她艾絲特吧,意思是,希望之星。”

2.謀殺指控

寬大的桃花心木桌後面,坐著一個眉頭緊鎖的中年男人。他是新任的警察局長阿諾。桌上的菸灰缸旁邊,放著一張報紙。一個醒目的黑字標題寫著:著名生命科學家艾倫涉嫌謀殺未婚妻。

後面有整版的文章,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個驚悚。

艾倫是一位年輕的生物資訊學家、遺傳學家,他在某生物學國際會議上發表的演講,被一位女粉絲傳到了網上。詩人的氣質和憂鬱的眼神,讓他的個人網站幾天內增加了上百萬粉絲,這位舉止低調的科學家趕緊關閉了網站,才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艾倫的未婚妻丹妮卡,是一位美麗的女記者。就在不久前,不幸發生了。丹妮卡由於腦動脈瘤破裂出血,陷入了深度昏迷。國家腫瘤中心的專家經過多次會診,遺憾地告知艾倫,丹妮卡不會再醒過來了,最大的可能是,她會持續兩三年的植物人狀態,直到生命衰竭。

丹妮卡沒有父母和親人,艾倫就是她唯一的監護人。艾倫在醫院裡不眠不休地守了一週,有人看見他深夜在樓下的花園裡,一根接一根地抽菸。然後,艾倫做出了帶丹妮卡回家療養的決定。

艾倫的家在清靜的城郊,圍牆內種滿了歐石楠,在這深秋的季節無人打理,早已枯萎。艾倫閉門不出,謝絕了一切訪客。

一週後的下午,艾倫出門了。鄰居索菲大嬸是個熱心的女人,見艾倫神色蒼白,便關切地問丹妮卡狀況如何。艾倫的表現有些異常,支支吾吾。索菲大嬸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提出想登門探望一下丹妮卡。艾倫蒼白的臉上卻泛起了一絲紅暈,態度激烈地拒絕了這個要求,然後匆匆離去。

索菲事後越想越不安,便報了警。這也是阿諾上任後的第一個案子。警方很謹慎,立刻去艾倫家查實。卻發現,丹妮卡失蹤了!她的衣服和物品都還在,人卻不見了。警方高度重視,把艾倫帶回了警局。

經過幾輪詢問,艾倫預設了他結束丹妮卡生命的事實,但拒絕交代具體的情節。

報紙上的內容接下來筆鋒一轉,用不小的篇幅描繪艾倫的私生活。據傳言,這位風流倜儻的科學家,在和丹妮卡交往的過程中,還和一名女博士以及一名年輕女助理說不清道不明。這讓讀者不由浮想聯翩,已成為植物人的丹妮卡,除了醫療經濟上的巨大支出,還成了這個優秀男人的情感阻礙……

阿諾點了一根菸,又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三天前,自己第一次和艾倫的談話。審訊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給艾倫倒了一杯咖啡。

艾倫的面色蒼白,沒有任何表情,彷彿一塊冰雕。

阿諾說:“艾倫教授,我是你的粉絲。我讀過你的很多科研論文,尤其是幹細胞研究領域和基因組序列對比分析方面,你有許多傑出的見解和觀點。”

艾倫面色一動,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這位警察局長,似乎覺得這些話不應該從他嘴裡說出來。

阿諾笑笑:“你覺得很意外吧?其實我年輕時的理想是成為一位生物學家,像你這樣的。命運開了個玩笑。我父親是警察,他死於一場巷戰,他的遺願是讓我繼續他的事業。但我在業餘仍然自修生物學課程。”

艾倫眼裡的堅冰似乎融化了一點。

阿諾忽然說:“丹妮卡在哪裡?我們已經找遍了你的房屋周圍,卻沒有發現她的任何蹤跡。”

艾倫的眼神又變了變,嘴角冷冷上揚:“警長,這還重要嗎?你也知道,我是一個生命科學家,如果我想讓一個人消失,她一點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阿諾忽然感到了一股寒意:“為什麼?”

艾倫的臉色又回到最初:“你去看報紙吧,記者們分析的很詳細了,比我自己的心理動機還精彩。”

3.一間暗室

夜涼如水。

阿諾驅車來到了艾倫城郊的家。這座兩層的小樓,門口已貼上了封條,一切似乎蓋棺定論。阿諾也不明白為什麼,雖然他已經可以交差了,但心頭總縈繞著一種不安感。

他開啟了門,按下了燈光開關。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廳牆上的一幅油畫。一隻碩大的光明女神蝶,翅膀上深淺藍色漸變交織,一串珍珠般的白色光點散落在翅膀上,如同大海上的雪白浪花。蝴蝶的旁邊,是一隻裂開的灰黑色的蛹。蝴蝶展開翅膀,緊緊地依附著這隻蛹。似乎剛剛破繭而出,又似乎是厭倦了外面的世界,想鑽回最初的襁褓裡去。這幅畫色彩明豔,栩栩如生。可不知為什麼,阿諾體會不到太多美感,莫名不安的情緒卻更重了。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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