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李是一名教師,退休後回到老家李溝村。在這裡,老李吃穿不愁,自由自在,按理說該享受神仙般的晚年生活才是,可一段時間以來,他卻一直焦躁不安,滿臉愁雲。原因是,老李有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財產分割。
老李任教的學校在縣城,當初參加工作沒多久,他東挪西借湊了幾萬塊,然後在縣城一個偏僻處買了三間磚瓦房。誰知十幾年後縣城擴建,此地成了城區繁華地帶,老李就把房子扒了,在原址上蓋了三層小樓。如今小樓成了臨街房,價值三百多萬,每年租出去,光房租就十幾萬。
有幾百萬固定資產當然是好事,可如今的老李已經七十出頭,歲月不饒人啊,他隨時都可能去“那邊”。自己要是走了,這套房子到底該如何處置?會不會在自己死後,兒女們因為房子鬧得六親不認,甚至大打出手?老李覺得該早點制定一個分配方案。
這天,老李打電話把兩個閨女一個兒子都叫回老家。三個孩子個個皺著眉,噘著嘴,那意思分明是:爸,我們都有工作,都很忙,您老這麼急把我們叫回來,想幹啥?
老李猜出了孩子們的心思,他一跺腳,吼道:“你們都別不樂意,實話對你們說吧,今天把你們叫回來,就是想召開一個家庭會議。”說完,老李示意三個孩子坐下,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張紙,鄭重其事地說道:“今天老子要宣佈一項重大決定……”
老李的重大決定是,自即日起,他要對兒女們回老家的人數和待在家裡的天數等情況進行“量化”,回老家一人次計一分,待在家裡一天一人次計一分。比如,兒子一家三口回老家,先計三分;三人待在家裡一天再計三分,兩天計六分……年終結算,年年累計,等老李夫婦“百年”後,憑積分情況繼承那套臨街房,分多多得,分少少得,無分不得……
老李的話還未說完,兒子李雲飛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爸,這決定不合理,我拒絕執行。”
李雲飛這樣說是有他的考慮。在姐弟三人中,就數他最窮。大姐李麗娟大學畢業後在北京一所知名大學當教師,如今已是教授,有房有車,日子過得逍遙自在;二姐李麗紅在鄭州一家公司做經理,月入幾萬,買了幾套房不說,每年都要出國旅遊幾次,讓人羨慕得要死。唯獨他這個弟弟沒有正式工作,靠打短工維持生計,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其實,李雲飛如此落魄也不能全怪他。他是父母四十多歲才生下的,老李夫婦老來得子,對李雲飛是百般疼愛,過分疼愛導致的結果是,李雲飛打小就調皮,不愛學習,長大後更是喜歡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經常打架鬥毆,惹是生非,把父母氣得要死。
後來,李雲飛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成年後,李雲飛跟一個在超市工作的女孩結了婚,婚後他的放蕩行為雖然有所收斂,但他一沒文憑,二沒技術,工作不固定,收入不穩定,日子自然過得緊巴。
出於愧疚和疼愛,老李東拼西湊了幾十萬,在縣城給兒子買了一套房。不僅如此,老李的退休工資以及臨街房的房租,絕大部分也都貼補了兒子。李雲飛覺得,兩個姐姐收入穩定,生活富足,根本不需要父母貼補,再說他又是家裡唯一的男孩,按常理,財產留給兒子才是,不該有兩個姐姐的份。可父親搞什麼“積分分配財產”,這不是明擺著想把一部分財產給兩個姐姐嗎?
李雲飛越想越氣,他拍了一下桌子,提高聲音說:“今天我可把話挑明,那套臨街房非我莫屬,誰也別想從我手裡奪走。另外,我也不參與什麼量化積分,這老家,我有空了就回來,沒空就拉倒,誰也別想用繩子把我拴在屋裡。”說完,摔門而去。
大家面面相覷。沉默了片刻,老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咬了咬牙說:“這倔驢就是不好對付,老子再也不能由著他了,今天這決定必須執行,從現在就開始。”
說著,老李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在封面上鄭重寫下:孝心積分記錄本,然後翻開第一頁,寫了:李麗娟、李麗紅三月二十日待在老家一天,各記一分……
二、
老李用量化積分的辦法分財產,這事在村子裡很快就傳開了,村民們議論紛紛,大多數認為老李當教師當愚了,不該把單位的規章制度搬到家裡來。
為啥這樣說呢?原來,老李當教師時,除教課外,還兼做學校的考勤老師,就是每天對教師的出勤情況進行登記,一月一總結,一學期一匯總,然後與獎金、績效工資掛鉤。這在單位當然行得通,可將這種做法用在家裡,咋看咋彆扭。你想啊,孝心能用數字量化嗎?兒女不回家,不等於沒孝心;反過來,即使兒女回家待在父母身旁,可他們心裡不樂意,嘴上怨聲載道,這能是孝嗎?
村民們說啥的都有,老李聽後,既不點頭,也不反駁,依然我行我素。
一晃半年過去了,老李用計算器粗略算了一下,大閨女李麗娟得分最多,達到八十一分;二閨女李麗紅次之,得了六十六分;而兒子李雲飛一直賭氣不回老家,沒得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