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德爾大法官剛從醫院出院回來,就讓自己新來的助手把網上的一則新聞給列印出來。
助手皮埃爾看了看螢幕,有些為難,輕聲勸道:“先生,這一起案例涉及到的,可是地區高階法院的工作人員,而且當事人當時是在執行公務。”
“那又如何?”費南德爾推了推鼻樑上的琺琅眼鏡,眼鏡後面的目光冰冷。
皮埃爾不敢再多說什麼。在他成為大法官助手之前,曾認真地瞭解過費南德爾,對費南德爾大法官多年來工作的風格他非常瞭解。費南德爾作風正派,辦事公正,凡是他經手的案件,從來都不會讓人挑出半點毛病來。如果有人想讓費南德爾先生徇私舞弊法外照顧,那真是想多了。
眼下這起案件已經被定性為意外了。一個月前,跨區道路上一起交通事故,導致一輛車上的母女二人當場死亡。肇事車輛司機受傷。經查明,肇事車車主是地區法院工作人員,駕車外出是執行調查任務。
類似這樣的案件,都是由專項經費安排賠償,當事人是不會受到什麼處罰的。助手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費南德爾大法官會揪著這件事不放。
也許是因為費南德爾大法官快退休了吧,皮埃爾揣測。快退休的人員,總是會有點兒缺憾,他們往往會弄點兒什麼事情出來,吸引公眾的注意,從而滿足自己缺失心理。
尤其像費南德爾大法官這樣的人,他一生未婚,父母早逝,家裡沒什麼親人,可能費南德爾在退休前失落心理更為沉重吧。
新聞打出來了,的確是一則案例,可是當事人姓甚名誰,網上根本就沒有提到,就算費南德爾先生想開庭,也無從著手。
還有一點,根據規定,案件涉及執行公務的,都不予公開審理。
陪審員也不是普通人,而是地區議員。費南德爾想從地區議會找到議員來參加案件審理,可能性極低。
就算開庭審理了這起案件,費南德爾也會得罪了自己的同行。
皮埃爾絞盡腦汁想著說辭,想把自己的這些顧慮全部告訴費南德爾大法官。
然而費南德爾並沒有給助手有說話的機會。費南德爾拿起助手列印出來的新聞,把它附在一沓紙的下面,皮埃爾清楚地看到了那是開庭申請。
“費南德爾先生。”皮埃爾喊了一聲。
費南德爾擺了擺手:“我去地區議會一趟,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先生,”皮埃爾加重了語氣,“那真是同行的無心之過。”
“無心之過?”費南德爾像是被這句話給刺痛了,“什麼叫無心之過?那是一位年輕的媽媽,還有,孩子才三歲,三歲啊!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皮埃爾被費南德爾的模樣給嚇著了。皮埃爾不敢再多說什麼了。他只能默默祈禱地區議會駁回費南德爾大法官的開庭申請。
殘酷的現實打破了助手的幻想。車禍案件開庭申請透過了,不僅如此,地區議會的十位議員成為了陪審員。
作為費南德爾大法官的助手,皮埃爾負責準備開庭前的各種文書。然而讓皮埃爾非常意外的是費南德爾並沒有讓他做什麼,只是告訴他,等正式開庭時,由皮埃爾負責記錄。
皮埃爾知道此次開庭已經阻攔不了,但他還是想和費南德爾大法官談一談,準備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然而,費南德爾始終忙忙碌碌的,不停地在外面奔波,偶爾回到辦公室,也是把自己關在裡面寫材料。
皮埃爾最終還是放棄了和費南德爾談一談的想法。人上了年紀,就是一個老小孩,他們要做什麼,想要什麼,很難阻止。
開庭時間終於到了。
法庭裡站著法警,陪審員魚貫而入,按照固定的座位牌依次坐好。皮埃爾按照費南德爾大法官的要求,拿著紙筆,坐到了書記員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