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後,我到一個山區小學當支教老師。沒想到,才來幾天,女友就千里迢迢跑來,給我兩條路選擇:要麼跟她回去,要麼兩人就此拜拜。我們關在屋裡說了半天,最終各退一步,以三個月為限,到時我還不回去,女友決不等我!
送別女友,我剛回到自己的小屋,門外就有人輕輕地敲了幾下門。我請他進來,等了一會兒,敲門的人才怯怯地走進屋內。我一看,原來是個學生,名叫何小山,上三年級,是這兒個頭最大的男同學,長得有點兒憨頭憨腦,我第一天來就記住了他。
我問他有什麼事,何小山低著腦袋囁嚅了一陣,一仰頭大聲問道:“老師,你要走了嗎?”
我一怔,勉強笑了笑:“誰說我要走?”
何小山一指窗外說:“大家都這麼說的。”
我往窗外一看,只見外面空地上,幾十個孩子都站在那兒,眼巴巴地盯著我的窗戶呢。我心裡好不慚愧,自己曾經親口在孩子們面前許諾,要在這裡教他們三年,可沒幾天,我就食言了。
我回過頭,臉上禁不住一陣發燒,幸好何小山並沒看出來。我咳了幾下作掩飾,然後有些心虛地對他說:“老師不會走的,老師怎麼會走呢?”
何小山卻一臉不相信的神色:“老師,你騙人,你一定會走的。以前來的幾個老師都是這樣,老婆一來找,就走了。你的老婆不跟你了,你肯定會走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想了想,厚著臉皮對他說:“老師肯定會走的,但不會很快就走。至少,這三個月都不會走,我向你保證!”
“哦!”何小山一臉既高興又有點兒失望的表情,低著頭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的支教生活全部傳授給孩子們。
晚上睡覺時我一直在苦想,我不能就這麼離開,或者在離開之前,我要儘自己的所能,至少要給這裡的孩子帶來點兒什麼,以此作為自己違背諾言的一點兒補償。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到走的那一天,自己該如何面對這些孩子們。
這天,何小山跑到我的屋裡,問我一道數學題。我給他解答完後,一低頭,看見他的兩隻鞋子,心裡不禁一酸。何小山的鞋子是一雙爛得不成樣子的解放鞋,而且尺寸特別大,估計是他父親讓給他穿的,整個鞋也就只剩下一個鞋幫了,露出一大截髒兮兮的腳,還被凍裂了幾個口子,又是泥又是血的。
我難受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地方實在是太窮了,天氣這麼冷,可孩子們腳上穿的鞋,比在垃圾堆裡撿來的還要爛,不是露著腳趾頭,就是露著腳後跟。幾十個孩子,我就沒看見有一個穿襪子的。
“小山,”我心裡一熱,隨即湧起一陣難以抑制的衝動,轉身拿出照相機,“來,我給你拍張照!”
何小山一聽兩眼一亮,可隨即直往後躲:“別拍,別拍,我衣服太舊了。”
我眼眶一熱,說道:“傻瓜,我就是想拍你這個樣子,我要把你們拍出來,告訴外面大城市裡的人,在這裡還有這樣一群窮孩子,這是他們想象不到的!”
何小山瞪著眼,半懂不懂,又低頭看看自己的鞋,臉紅紅的。
我先給他拍了個上半身,然後再給他的腳來了一個特寫。拍完後,我把相機裡的照片放給他看,他看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轉身就跑了。
到了星期六,我一大早帶上相機,趕了近百里路,到了縣城,然後鑽進一個網咖。我在以前經常光顧的一個論壇裡,發了一個帖子——《山裡有這樣一群孩子》。我把自己在學校裡拍的照片精選了幾張,貼了上去。第一張,就是何小山那雙看了令人心酸的鞋。
接下來的幾天,我心裡一直惦記著自己發的帖子,不知道有沒有人看,看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他們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