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者

[ 現代故事 ]

接到報警電話,聽聞又是山與城小區出了命案,負責案件的戴軍不由得眉頭緊蹙。

半年前,該小區住38棟602的一對夫婦雙雙遇害。

報案的保潔阿姨驚魂未定:“今早我打掃到6樓,發現他家房門大開,一股怪味飄出來,我一好奇,就走了進去……”說到這裡,阿姨渾身哆嗦起來。戴軍安慰了她幾句,帶人徑直進了屋。

一踏進主臥,所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受害夫婦渾身上下纏滿了鞭炮,屍體被炸得皮開肉綻,散發出混合著血腥的焦煳味。屋裡到處都是鞭炮碎屑,雪白的牆壁也留下一道道焦黑的印跡,整個房間宛如地獄。

經法醫鑑定,受害者是在沒有任何反抗的情況下,被兇手用利刃扎進心臟,一刀致命,死亡時間推測為凌晨2點到4點之間。

戴軍蹲下身來檢視屍體,思忖道:“沒有任何反抗……睡得太死?兇手刀法再好,行兇勢必鬧出響動,另一個受害者肯定有反應,就算是多人同時行兇……”

正想著,一股淡淡的香味鑽進了戴軍的鼻孔,他使勁吸了吸鼻子,香味又消失了。法醫見狀,忙拉下口罩嗅了嗅,果然有一股若隱若現的香味。他立刻拿出刮匙,分別在兩人的口腔黏膜和鼻黏膜輕輕颳了幾下,然後放進了標本袋。

然而,接下來的勘查幾乎一無所獲,兇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在這個過程中,戴軍注意到牆壁好像新刷了一遍。他又調取了電梯和門口的監控,也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門窗沒有被撬的痕跡,每扇窗戶都安裝了防盜網,戴軍推測兇手可能持有602的鑰匙,但為什麼能躲過門口的監控?想到這兒,戴軍迅速派人在本棟樓裡摸排情況,結果令人沮喪:小區入住率極低,而且這些住戶均有不在場證明。

戴軍只好暫時從受害夫婦的周邊人際入手。這一查不打緊,沒想到惹來不少鄰居大倒苦水:原來夫婦倆是G市下轄L縣人,因為山與城小區就在通往L縣的路上,距離縣城僅有12公里,所以很多L縣人來這兒買房子。L縣人有半夜搬家的習俗,喬遷當夜會掐著點燃放鞭炮,一般是零點以後。放一放也就罷了,這對夫婦更過分,搬來的當晚居然放了足足一個半小時的鞭炮!大概是覺得不過癮,又轉戰6樓樓道,兩盞走廊燈被炸得粉碎不說,牆壁更是黑得一塌糊塗。

“當時就沒有人站出來干預他們這種行為嗎?”戴軍問。

大夥都不吭聲了,心想喬遷之喜,放個鞭炮,忍忍也就過了,沒必要得罪他們。有人嘀咕道:“我們向物業投訴,物業說管不了。”一提到物業,鄰居們又是一陣牢騷,正因為物業的“縱容”,惹得後來好幾家來自L縣住戶的效仿,放起鞭炮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戴軍示意大家安靜,接著問道:“案發當晚,你們聽見了什麼異常的響動沒有?”

眾人都說聽見了鞭炮聲,以為又是哪個人半夜搬家,就沒在意。

戴軍注意到,人群中有個穿藍裙的女孩欲言又止。人群散了後,戴軍想找她談幾句,女孩卻沒了蹤影,他只得作罷,隨後去了物業。

物業負責人姓黃,人稱黃主管。黃主管見了戴軍,大倒苦水:“戴警官,物業難做啊!來我這兒投訴的人都快把門檻踩爛了!L縣半夜搬家的習俗,我們還真管不了,就算打110也沒辦法。那對夫婦上次把樓道弄得烏煙瘴氣,我們出面干涉,你猜那男的咋說?橫豎就一句話‘多少錢,我們賠’。攤上這樣的業主,我們也夠遭罪的了!”

戴軍不理這茬:“平時投訴最多的業主,你們有印象嗎?”

黃主管說,是住在39棟703的一個女業主,年初喬遷新居的人特別多,隔三岔五就有人半夜燃放鞭炮,那女業主幾乎天天來投訴。

戴軍又去了39棟,巧了,開門的正好是那個藍裙女孩。女孩把他讓進屋,自我介紹說叫許忠潔,並承認確實經常去物業投訴:“去多了他們還不耐煩,我一個三班倒的護士,老是被鞭炮聲弄得睡不好,能不煩嗎?我給110打,給報社打,還給市政府打,通通不管用。”說到這裡,許忠潔又換了副哀求的口吻,“戴警官,希望您借這個案子震懾一下那些擾鄰的人。”

“震懾?”戴軍腦子裡立刻浮現出受害夫婦纏滿鞭炮的慘狀。

“對啊!本來小區緊挨鐵軌,大半夜火車經過已經夠吵了。”

“火車?”戴軍詢問道。

“是貨運火車,就每週三、四會在凌晨2點20分經過一次。”

戴軍有點吃驚,眼前這個女孩居然把這些細節記得這樣清楚,同時想到案發時間正好是週三的凌晨。

許忠潔看出了對方的疑惑,說:“一是我下夜班一般是凌晨1點或早上7點;二是我神經衰弱睡不好,只有等火車經過了才能睡著。”她話鋒一轉,“正好想向你反映些情況,剛才人多不好說。”

戴軍表示洗耳恭聽。

許忠潔說,受害夫婦燃放鞭炮的那晚,她下夜班回家,看見一個小夥子似乎在和那對夫婦吵架。夫婦倆氣焰囂張,小夥子大概覺得自己勢單力薄,氣哼哼地離開了。後來在電梯裡碰到過小夥子幾次,知道他住在本棟的503。

從許忠潔家離開後,戴軍順道就去了503,無奈家裡沒人,他只好繼續在小區裡走訪調查。

接近晚飯時間,戴軍去小區買麵包。這時,助手小肖不緊不慢地朝他走來。小肖來頭不小,老爸是局裡的一把手,因為名字裡有個海字,人稱海公子。海公子剛從警校畢業,老爸就安排他先跟著戴軍學習一段時間。海公子開始倒也積極,漸漸地覺得沒意思,於是三天兩頭請假。這不,這次的人炮案,海公子上午來見識了一下血腥場面後,轉眼就沒影了。這會兒又冒出來,估計也是他老爸施的壓。

戴軍強壓著火氣說了一句:“今晚我要留下來蹲守,你看著辦。”說罷,他拿起麵包就走。海公子見狀,只好訕訕地跟了上去。

快到晚上12點的時候,503的主人才回來,一男一女走了過來,男孩斯文,女孩清秀,兩人看起來也就20來歲。戴軍詢問男孩和受害夫婦吵架的事,他不免有些緊張:“我第二天要早起,結果那夫婦放了那麼久的鞭炮,我氣不過,下去找他們理論,他們連個道歉都沒有,反而說我壞了他們的喜慶,要我好看。”一旁的女孩也證實那對夫婦很霸道。

海公子插了一句:“你男朋友下樓去理論,你怎麼不去制止?”

聞聽此言,剛才還一臉拘謹的男孩變了臉色:“眼睛長後腦勺了嗎?”他當即撇下眾人開門進了屋,“嘭”的一聲把門關得山響。

海公子暴跳如雷,上前就要擂門,戴軍趕忙制止。這當口,女孩已進了504,默默地關上了門。

海公子這才知道鬧了笑話,戴軍解釋道:“你沒看那男的自顧自地走在前面,這哪像情侶。”

凌晨時分,海公子到底挨不住,打車回了家。戴軍坐在院裡的長椅上也是昏昏欲睡。

人炮案懸了半年破不了,山與城小區就又出命案了。這回死的是一個年輕女人,住40棟的405。女人仰臥於床上,面色青紫,嘴巴微張,下頜一片凝固的血跡,她右側的床頭櫃上,放著半條舌頭。

經法醫鑑定,死者系兇手用枕頭捂住口鼻導致窒息死亡,死後被兇手割下舌頭,死亡時間是凌晨2點到4點之間。

命案發生時間是星期三,跟人炮案案發時間一致!法醫說:“和上次一樣,兇手使用了氟烷這種吸入性麻醉藥,等到被害人沒有反抗能力時,再實施犯罪。”

戴軍點點頭,分析道:“看來兇手是同一個人。可以肯定的是,案發的確切時間是在凌晨2點20分以後,因為火車會在週三週四的凌晨2點20分經過小區外的鐵軌,選擇火車經過時作案,是為了給殺人上一道保險——兇手怕被害人中途醒來反抗,借用火車聲來掩蓋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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