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習

老葛是月亮巖村小學的一名代課老師，也是全縣唯一的一名代課老師。前幾年，全縣的代課老師都根據政策該轉的轉、該退的退，有的繼續當老師，有的回家務了農，老葛卻留了下來。

老葛能留下來，並不是說他有啥特殊關係，只是因為誰也不願到月亮巖村小學來教課。月亮巖村小學在一座大山裡，交通不便不說，距最近的鄉鎮也有二十多里地，而且還特別窮。

老葛已在月亮巖村小學教了二十幾年，從第一年開始，就年年是先進。今年評先進，鄉里把材料報上去以後，新上任的縣教育局局長決定到學校實地調查一下。

教育局局長來之前沒通知任何人，車子開到鄉里，叫上主管教育的林主任，一行人直接徒步去了月亮巖村小學。走進教室時，老葛正帶著孩子們搞演習——逃生演習。上級領導的突然到來，讓老葛很是驚訝。領導們走到教室後方，靜靜地站著，林主任朝老葛擺擺手，示意他繼續。老葛很快回過神，用平靜的語氣對孩子們說：“假設現在地震來臨，我們正在上課，應該怎麼辦？”

孩子們有的說躲在課桌下，有的說躲在牆角，有的說跑出教室，意見不一。前不久，山裡連續下了大半個月暴雨，隨後就是一場大地震，震級達到5.8級，當時正在上課的孩子們都嚇壞了。

老葛用手輕敲講臺，讓孩子們安靜下來，然後說：“同學們，我們既不能躲在課桌下，也不能躲在牆角，而是應該快速離開教室，到外面空曠的地方去。”

頓了頓，老葛又說：“現在遊戲開始，第一排同學先走，由前到後，按順序快速走出教室，注意不要相互推擠。”

在老葛的指示下，坐在第一排的學生依次站起，有條不紊地往外走。眼看第一排就要走空，坐在最裡面的一位女生也起身走向門口，她的右腳微微向內拐，走路有點瘸。老葛上前拉住她，微笑著說：“你是班長，要幫我組織大家疏散，你最後走。”那女生臉一紅，站住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當最後一名學生跨出門時，老葛一把抱起班長衝出教室。

領導們也鼓著掌走出來，教育局局長握住老葛的手說：“這樣的遊戲真應該多搞，讓孩子們多瞭解一些地震的知識，掌握逃生的本領。不過有一點我很不理解，你為啥不讓那個腿有殘疾的女生按座次順序先走呢？”

老葛笑了笑，“她是班長，職責要求她最後走。”

局長搖了搖頭，“我知道她是班長，但她也是殘疾人。災難來臨時，總不該讓一個殘疾人留在最後。”

老葛說：“我心裡從沒把她當成一個殘疾人，她是我女兒。”

局長愣住了。林主任也愣了，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不會吧，我知道你女兒就在你教的班上，但她腿不瘸啊。”

老葛看著站在遠處的女兒，緩緩說道：“是的，我女兒的腿本來不瘸，但在上次地震中，她小腿骨折，傷得很重，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