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博的一番表白,讓李健偉喜極而泣,一家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分享這久別的重逢。
李健偉自幼深得姐姐李薇薇的疼愛,姐姐省吃儉用送她上大學,還送她出國深造。然而,29歲的大姐為救一名素不相識的孩子,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李健偉被姐姐和姐夫的真情摯愛深深打動,她中斷國外的學業,接過姐姐未完成的使命,毅然嫁給姐夫。
風雨20年,她放棄一次次深造和升遷的機會,甚至放棄做母親的權利,終於用自己柔弱的雙肩,把一個曾經飄搖的小家,引領走向了燦爛的春天……
姐姐走了,在姐夫的黑夜裡點燃一束微光
1990年,年輕女法官李健偉在大姐李薇薇的資助下,踏上了前往多倫多的航班,她將出國深造1年。當李健偉和大姐身著一模一樣的紅色長風衣在機場依依話別時,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
性格風風火火的大姐從小喜歡紅色,穿的、用的、戴的,大部分都是紅色,就連這兩件紅風衣也是大姐特意去買的,她希望姐妹倆從此鴻運高照,日子紅紅火火。
然而,李健偉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次告別竟成了她和大姐的永別:第二年夏天,李薇薇去上班的途中,在西馬路路口,一輛送菜的馬車,因馬匹受到車輛汽笛聲驚嚇,突然從一個小衚衕竄出來,向正在馬路上行走的一名7歲小男孩狂奔過來。
在生死攸關的瞬間,李薇薇奮不顧身地衝上前,迎著驚馬將嚇呆了的小男孩推倒在一邊,自己卻被馬重重撞倒在地,馬蹄踏到了她的胸口,29歲的她當場停止了呼吸……
噩耗傳來,李健偉頓感天旋地轉,急忙辦理手續回國。一路上,回想起與姐姐的點點滴滴,她忍不住淚流滿面……
大姐李薇薇比她大4歲,家中兄妹五人,由於父母都是工人,工作繁忙,身為老大的李薇薇自然為父母分擔重擔,尤其對身體最差成績卻最好的李健偉格外偏愛。
為省下錢供她上大學,李薇薇高考選擇了學費低學制短的長春商業學校。一畢業就到九臺市供銷職工學校當了教師,用微薄的工資承擔起李健偉上大學的所有費用。
李健偉回到了長春,直接奔赴長春市殯儀館。穿著一身紅色的大姐靜靜躺在那裡,再也無法爽朗地笑了,李健偉忍不住撲上去慟哭。
不知哭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陣嬰兒的哭喊聲驚醒。她猛地回過頭,看到一臉憔悴的姐夫孫建偉精神恍惚地抱著孩子呆呆地癱坐在一邊。看著才10個月大的外甥,李健偉心疼難忍。或許是因為她與姐姐長得像的緣故,本來大哭大鬧的外甥,一到她的懷裡就安靜了下來……
李薇薇去世後,獲得了許多榮耀。可不管別人怎麼歌頌大姐,李健偉看到的,卻是隨著大姐的離去,這個曾經幸福的小家頃刻變得風雨飄搖。
大姐走了,二姐又在外地工作,弟弟們自顧不暇,年邁多病的父母仍在悲痛中,失魂落魄的姐夫和未滿週歲的外甥,到底由誰來照顧?
眼見返回加拿大的期限要到了,李健偉心急如焚,她先是想著給外甥找個保姆,卻找不到滿意的;又想讓姐夫把孩子送到奶奶身邊,可姐夫的母親身體不太好,照顧小孩不太方便。
一天下午,李健偉去姐夫家看孩子,順便想跟姐夫商量一下以後怎麼辦。孫建偉和李薇薇婚後住在40多平方米的宿舍裡,李健偉一到姐姐家樓下,一眼就看到了姐夫的巡警摩托車,最讓她詫異的是,一條鮮紅的絲巾系在了車右邊的觀後鏡把手上。
李健偉爬上四樓,孫建偉正圍著哭鬧的孩子手忙腳亂。李建偉抱過孩子,孩子漸漸止住了哭。李健偉試探著問姐夫,孩子這麼小,他一個人是否能應付得了。
孫建偉無比傷感地說:“你姐是為了救別人的孩子而走的。她那樣疼惜別人的孩子,我怎麼可以不帶好自己的孩子?你就放心吧!”
聽著姐夫的話,李健偉萬分動容。她抱著孩子準備站起來,抬頭間,驀然看見姐姐送她出國時穿的那件紅風衣,正醒目地掛在臥室床頭旁的掛衣架上。
李健偉心中顫抖,想起剛才在樓下看到姐夫車上的那條紅絲巾,顯然那是姐夫剛繫上去的。姐夫對姐姐感情如此之深,他一個人帶著孩子怎麼活下去?
正想著,孫建偉接了一個電話,對她說了聲“有急事處理馬上回來”就匆匆下樓了。
李健偉心裡一動,忙走到陽臺往下看:姐夫騎著摩托車,朝單位方向駛去,那條鮮紅的絲巾在風中飄揚著,像一團紅雲漸漸遠去,也像姐姐圍著紅絲巾向她揮手……
李健偉的心中似乎被什麼觸動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剛剛獲得赴加拿大多倫多進修的機會時,由於出國的押金得先自己墊付,這對於剛參加工作的李健偉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她打算放棄這個機會。可剛生完孩子的李薇薇批評她不該捨棄,並承諾所有費用她和丈夫去籌借,還開玩笑說:“你可是我們全家的驕傲,將來你還得把我兒子也培養成才呢!再說,你姐夫的名字只比你的名字少個單人旁,這可不是一般的緣分!”
一席話說得孫建偉大笑,雙手贊成妻子的決定。李健偉感激地握緊大姐的手說:“我將來一定替你好好培養一博。”
想起姐姐說過的她與姐夫名字的緣分,想起自己曾答應姐姐要把小一博培養成才的承諾,剎那間,她有了決定:放棄加拿大學習的機會,回國工作。在姐夫的黑夜裡,她要點一束微光,替姐姐為父子倆照亮一段前路。
李健偉的決定遭到了全家人一致反對,尤其是姐夫孫建偉反應最為激烈,因為只要順利結束加拿大的培訓課程,成績優秀的李健偉留在多倫多毫無懸念。如果她中斷學習,將前功盡棄。
20天后,李健偉堅持辦理了申請回原單位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工作的手續,並申請了一間單人宿舍。她要一邊工作一邊幫忙照顧姐夫和孩子……
愛似翩翩紅雲流動:小姨妹嫁姐夫扛起飄搖小家
李健偉回到法院上班的第一天。就發現自己陷入了兩難:一邊是緊張的工作,一邊是她放不下的小外甥。
下班時,已是5點半,她來不及回宿舍,就匆匆往姐夫家趕。剛到院子門口,就聽到小孩的哭聲。原來,當交警的孫建偉,工作十分忙碌,平時不得不把孩子寄養在一樓鄰居家看管,約好每天6點來接。李健偉到的時候,姐夫還沒回來,鄰居正站在院子裡哄著哭鬧不止的小一博。李健偉心疼地接過孩子,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就聽到身後摩托車聲響,姐夫回來了。
李健偉抱著孩子上樓時,發現姐夫特別憔悴。原來,突然沒了媽媽的孫一博,從早到晚都鬧著找媽媽。孫建偉每天中午顧不得吃飯,總要騎車到鄰居家看看小一博才放心。時間一長,他患上了胃病,時常痛得徹夜難眠。
自此以後,李健偉每天都提前半小時下班,直奔姐夫家。從鄰居家接過孩子,喂完奶粉,再給姐夫熬好治胃病的中藥。孫建偉覺得拖累了小姨妹,愧疚萬分。偶爾孩子先睡了,孫建偉會送李健偉回宿舍。
當孫建偉用摩托車載著李健偉穿越一條條街道、路過姐姐出事的路口時,她看到那條飛舞的紅絲巾在夜色裡的路燈下閃閃發光。李健偉在背後輕聲問姐夫:“你是不是想姐姐了?”
孫建偉說:“你姐最喜歡紅色,我走到哪就把紅色帶到哪。這麼亮的紅色,總能讓我看到希望感覺溫暖,就如同你姐還陪著我一樣……”聽著聽著,李健偉的眼淚流了下來,她先前不知道姐夫如此重情,心頓時越加柔軟起來。
小一博剛滿週歲後的一天下午,李健偉工作上臨時有急事,沒抽開身去接一博,等孫建偉匆忙趕回時,聽見孩子哭得非常厲害,一摸額頭,滾燙滾燙的。
孫建偉趕緊抱起兒子往醫院跑。到醫院時,護士要做皮試,孩子怎麼也不配合。護士問孩子媽媽怎麼沒來,孫建偉哽咽了,抱著兒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李健偉及時趕到了。穿著紅風衣的李健偉一出現,孩子就向她伸出了手。李健偉看著筋疲力盡的姐夫和哭啞了嗓子的外甥,心疼地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裡,輕拍他的後背。哭累了的孩子很快就在她懷裡安靜地睡著了。
護士這才吁了一口氣,輕聲說:“這麼小的孩子非得媽媽來哄!”這句話羞得李健偉抬頭看向姐夫,沒想到孫建偉也正紅著雙眼,呆呆地望著她。
李健偉不由臉一紅,輕聲叫“姐夫”。孫建偉回過神,喃喃說:“你穿這風衣,真像你姐,難怪一博只要你……”說完,低頭不再言語。
這以後,李健偉在孫建偉家附近租了一間房,這樣方便她每天可以陪孩子和姐夫到很晚。有時候,姐夫唸叨著說,他和一博拖累了李健偉,耽誤了她的大好前程,希望她能早日找到幸福的歸宿。他每次這樣說的時候,李健偉的心裡總隱隱作痛。
李健偉長期跟姐夫在一起,漸漸風言風語四起。這時的李健偉已經27歲了,雖然有不少好心人給她介紹了一些精英男士,可不是她覺得沒感覺,就是別人覺得她與姐夫走得太近,不能接受。於是,她就一直單身著,而孫建偉更無再娶的念頭。
1996年,是李健偉29歲的生日。晚上,孫建偉照例買回了生日蛋糕,做了一桌飯菜,這是李薇薇在世時一直保持的為妹妹過生日的習慣。小一博高興地搶著吃蛋糕,弄得滿頭滿臉都是。
到了晚上10點,興奮的孫一博還拉著李健偉不讓走,孫建偉命令兒子放手,一博卻哭著問:“小姨,你為什麼不能住在家裡陪我?”
孫建偉把小一博拽到一邊,說:“別纏著小姨。”一博傷心的哭喊著:“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孫建偉突然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兒子,不讓他再喊。
聽著孩子揪心的哭聲,看著姐夫眼中的淚光,李健偉突然明白,其實她早已和這個家融為一體了,她面前的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太需要她了。她之所以這些年沒談戀愛,不就是因為他們嗎?
李健偉止住邁出門的腳步,轉過頭鼓起勇氣望著姐夫說:“你想讓我一直留下來嗎?”
孫建偉痛苦地搖搖頭說:“我知道你是我和一博最好的依靠,可你這麼年輕,我怎能害了你的一生!”
李健偉主動拉過孫建偉的手說:“大姐說過,我們名字相似,註定了是有緣人。我們給一博一個完整的家吧!”
孫建偉聽了,第一次將李健偉緊緊抱在了懷裡,任憑淚水奪眶而出……
1997年,孫建偉和李健偉舉行了簡單的婚禮。新婚之夜,孫建偉拉過李健偉的手說:“這些年,其實你早已給了我們一個家。”
李健偉很是感動,她深情地對孫建偉說:“我會像大姐一樣愛你們,讓你們和以前一樣幸福。”
婚後第四年,李健偉的母親勸她趁著年輕生個孩子。回到家中,李健偉和孫建偉討論這件事。不想,11歲的孫一博無意間聽到了,突然哭了起來,並說如果小姨和爸爸再給他生個弟弟或妹妹,對他就不會像從前一樣好了。李健偉和孫建偉當時沒當回事,只是笑著搖頭否認。
可從那以後,老師反映說一博上課時心神不寧,學習成績也大幅下滑。李健偉不免有些心急,對他的要求也越來越嚴,弄得一博很不樂意。一次,為一道做錯的題目,李健偉批評了他兩句,他竟頂起嘴來,李健偉急了,用書本輕拍了幾下他的頭。
孫一博立馬哭起來:“你開始打我了?我就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就嫌棄我了!”
李健偉沒想到孫一博對這件事如此當真,當即心疼得抱住孫一博說:“你就是我的親生兒子,我以後都不會再生孩子了。”
孫一博卻嘟囔了一句:“我不信!”孫建偉開口要責怪他,卻被李健偉阻止了。
事後,孫建偉問她不要孩子是不是考慮清楚了,李健偉鄭重地點頭說:“我答應過姐姐要把一博培養成才,這一生,你們就是我的全部了……”
風雨無悔20年:柔情法官遲來的春天
李健偉自從嫁給了孫建偉,漸漸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只要孫建偉出門或者回家的時候,她總是喜歡站到陽臺上,看著他騎著車回家或離家時,那團或遠去或近歸的紅雲,她才放下心來。
一天晚上,李健偉在家中等丈夫回家。可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多鐘,她都沒有聽到孫建偉的摩托車響,電話也打不通。她數次跑到陽臺上,也看不到那長長的紅雲飄過來。她意識到不對勁,卻見孫建偉推著車回來了。
原來,孫建偉當天傍晚騎摩托車在路上巡查時,一名老人突然橫穿馬路,孫建偉立即剎車。老人雖然得救了,可他自己連人帶車摔出去好遠,手機當時就從口袋裡甩出來摔了個粉碎。幸運的是,雖然摩托車前輪被擦壞,但他除了小腿破了點皮外,其他都完好無損,只是紅絲巾弄得又破又髒。他怕妻子擔心,這才推著壞了的摩托車直接回來了。
李健偉趕緊檢查他的全身,孫建偉笑著說,我說沒事兒吧,有你姐保佑呢!李健偉也笑了,第二天,她特意買了條新的紅絲巾,系在摩托車手把上,希望帶給丈夫平安與好運。
隨著孫一博的長大,李健偉把幾乎全部的精力用在了孫一博身上。單位的數次抽調升遷,她都選擇了放棄。在她的督促和輔導下,孫一博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重點大學。
孫一博手捧大學錄取通知書,激動萬分。這是小姨用全部心血澆灌的種子,如今終於開花結果。沒有小姨,就沒有他的今天!
2009年開學前夕,長春市有關領導特意為孫一博買了一套學習用品,並組織了座談會為他送行。座談會開得隆重而熱烈,孫一博激動地說:“我一定好好學習,做一個像媽媽和小姨那樣對社會有貢獻的人。”他把一束美麗的鮮花獻給了他最愛的小姨。李健偉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容。
這時,43歲的李健偉又有了出國的機會。孫建偉堅決支援李健偉去美國芝加哥學習:“之前你已放棄過很多機會了,現在兒子也要上大學了,你就放心地去吧!”
於是,李健偉在孫一博入學的第二天就出國了。出國前那晚,孫建偉神神秘秘地對她說:“閉上眼睛,我要送你一份特殊的禮物。”
結婚這麼多年,他很少送她禮物,是什麼呢?她開啟包裝一看,是一件巴寶莉粉色長風衣。風衣的包裝盒裡附著一張小紙條:親愛的健偉,這是一份遲到的禮物,也是我遲來的愛情表白,感謝你為我們父子所付出的一切,我會用我餘下的一生來愛你!
李健偉看到這張紙條,痛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場。這些年,她一直忙著工作和照顧這個家,沒有時間享受浪漫的二人世界,她一心只想像姐姐一樣去愛他們,兌現自己對大姐的承諾。一晃十幾年過去,她也從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步入了中年,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切她都做到了。現在,她的丈夫,曾經的姐夫,也像深愛姐姐那樣愛著她,這個家已從風雨飄搖中走出來了。這一晚,孫建偉擁著妻子一夜未睡,他們聊了很多很多,從小時候一直聊到現在……
李健偉出國後,習慣了每天和小姨住在一起的孫一博,在學校裡非常想念她。這時他才明白,這些年來小姨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沒有小姨也就沒有他的今天,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為小姨做點什麼,甚至從來沒有叫過她一聲“媽媽”,心中不由萬分愧疚。
2010年,李健偉完成芝加哥的學業回國。孫建偉帶著兒子去機場接她,於是便出現了文中開頭的一幕。
人群中,李健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從她打算放棄生一個孩子的時候,她就一直盼著這一天。這次遠行出國1年,收到的第一份禮物竟然是兒子的一聲“媽媽”。她的心都跟著醉了!
回國後,李健偉開了一個家庭會議。她鄭重地徵求他們的意見:“我想要辭去法院工作,做一名律師,這樣更能充分發揮我的特長,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孫建偉深情地說:“如果不是我和兒子,憑你的才華,早就應該有自己輝煌的事業,現在我和兒子全力支援你去開創自己的事業,實現你的人生夢想!”
不久後,李健偉正式辭去法院工作,創辦了屬於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利用她涉外法律業務特長,專門為涉外企業打官司。李健偉當了律師後如魚得水,連續打贏了多個涉外企業有關智慧財產權的官司,在業內引起很大轟動,慕名找她打官司的外商越來越多。
2011年春節前,孫一博從大學回到家裡,他從南京帶回來好多漂亮的雨花石,還挑了一條特別漂亮的蘇州刺繡紅絲巾。像媽媽那樣,他將紅絲巾系在了爸爸的新車上,期望將這團象徵著愛與溫暖的翩翩紅雲一直傳遞下去。
看到這個情景,李健偉欣慰地笑了,風雨20年,她終於用自己柔弱的雙肩,把一個曾經飄搖的小家,引領走向了燦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