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追就追大姐大

[ 現代故事 ]

這天是週末。

  跑了一整天,渴得嗓子直冒煙的伊大力跳下摩托車,一頭扎進了路邊的一家小酒店,要了碟花生米,兩大杯啤酒,“咕咚咕咚”一通猛灌。可灌著灌著,熱鬧來了。

  “姐們兒,再來一紮生啤,快點!”坐在對面的兩個小夥子紅頭漲臉地喊。很快,一個看上去約摸有二十三四歲的女服務員走過來。不過,她手裡拿的不是啤酒,而是賬單。

  伊大力特意瞟了一眼女服務員,個頭不矮,身段不錯,臉蛋兒更是俊俏。模樣長得這麼標緻,她怎會窩在小酒店裡當跑堂?心下正納悶,只見喊話的小夥子“啪”地一拍桌子,瞪圓了小眼睛橫橫地嚷:“喂,你耳朵忘家了?我要啤酒!”

  女服務員也沒給好臉色,回敬道:“啤酒有的是,可你有錢嗎?”

  “你咋知道我沒有?”另一個長得像瘦猴一樣的傢伙賊溜溜地掃著女服務員,不懷好意地打岔,“我要沒有,還不成太監了?”

  話音未落,鄰桌的幾個顧客便哈哈大笑。女服務員也笑了。是冷笑。伊大力驚訝地看到,她順手抄起只空酒瓶往桌上磕去。“啪嚓”脆響,酒瓶斷成兩截。接著,她握緊瓶碴衝嘮葷嗑的傢伙叫陣:“少跟本姑奶奶耍貧。付賬!”

  裝犢子沒裝好,倒碰上了硬茬,兩個傢伙傻了眼。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突然彈跳而起,拔腿就跑。女服務員追了幾步,指著兩人的背影大罵:“龜孫子,下回再來蹭吃蹭喝,姑奶奶砸扁你的頭!”

  乖乖,夠狠!伊大力暗暗咂舌。誰知吃飽喝足結過賬,夾著包剛邁出店門,那兩個小夥子又冷不丁地躥出,一個打掩護,一個搶包,得手後撒丫子開溜。攔又攔不住,追又追不上,就在伊大力急得直跺腳的當兒,女服務員快步衝出,問:“這摩托車不是你的嗎?”

  “是我的。”“騎車追!”可不等伊大力發動車子,女服務員已一把搡開他,騙兒腿上車,猛力一踩油門,“嗚”地追了上去。

  都說東北女孩狂野、潑辣,這回算長見識了。眨眼間,服務員便追至瘦猴身後。二話不說,飛腳踢去,瘦猴被踹得差點扎進敞口的垃圾箱。另一個也沒得到好下場,被摩托車的前輪頂著屁股貼了牆。

  接到報警,警察趕來,問明情況後帶走了兩個混混。將包和摩托車送還伊大力,女服務員一甩滿頭秀髮,大步回店。看那陣勢,像極了大姐大。伊大力看得呆了,琢磨半天才想起一個最能配得上她的詞:拉風!絕對拉風!

  “喂,謝謝你。我叫伊大力,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伊大力醒過神,追上去問。女服務員“撲哧”樂了:“我叫英格蘭。”伊大力撓撓頭,很認真地說:“我沒騙你,我真叫伊大力。”不料,服務員也正兒八經地說:“我也沒騙你,我真叫英格蘭。”

  細一打聽,伊大力才弄清,她不叫英格蘭,而是叫英戈蘭。第二天,再次路過小酒店,英戈蘭卻辭職了。伊大力問:“她去哪兒了?”店老闆咬牙切齒,說:“她是個不正經的女人。不正經的女人還能去啥地方?”

  說這話時,店老闆的額頭上新添的幾道指甲痕格外醒目。果不其然,半月後的一天傍晚,在一家洗浴中心門口,伊大力又撞見了英戈蘭。難道,店老闆說的都是真的?正在納悶,就見一個大腹便便的顧客走去,笑嘻嘻地抬手摸了一把英戈蘭的臉蛋。可爪子還沒縮回,英戈蘭翻臉了,揚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跟你老闆說句話,你馬上得滾蛋!”顧客捂著臉,惱羞成怒。英戈蘭冷哼一聲:“有種你去說啊。這種髒地方,姑奶奶還不想幹呢!”說完,當眾脫下工作服摜在地上,隨即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洗浴中心。

  “英小姐,你等等……”

  伊大力喊。英戈蘭不冷不熱地問:“有事嗎?”伊大力忙說:“有事有事,那天你幫了我,我還沒謝謝你呢。”

  “不必了。”英戈蘭轉身就走。伊大力邊跟過去邊豎起拇指客套:“英小姐,你是我遇到的最這個的女孩。拉風,了不起!”

  “廢話多少錢一斤?你累不累啊?”英戈蘭站住了,目光冷冷地盯著伊大力。伊大力看明白了,人家的眼神分明在說:我警告你,別迷戀姐,姐只是個傳說!

  姐,還真是個傳說。轉眼又過了幾天,伊大力驚奇地發現,英戈蘭竟然頂著毒辣的日頭,守在路口做起了擦鞋工。長得那麼標緻的一個女孩,身子也不壯實,卻敢抓地混,敢撓老闆,敢抽色迷迷的顧客,眼下又擦鞋,她到底在玩啥名堂?看著英戈蘭賣力地擦鞋,伊大力動了要查探個究竟的念頭。

  天色漸暗,英戈蘭收了工,伸伸腰,走向城郊。伊大力怕露餡,不遠不近地跟著。出人意料的是,英戈蘭徑直去了河邊。河邊並無房舍,她去那兒幹啥?不等伊大力琢磨出個所以然,只見英戈蘭蹲在河沿旁的一棵大樹下,嚶嚶嗚嗚地哭起來,直哭得伊大力心頭酸酸的。哭了一陣子,英戈蘭忽地站起,哭聲也陡然增高,撕心裂肺。

  不好,她不會想不開,要跳河吧?伊大力大驚,撒腿正要奔去,卻見英戈蘭擦擦眼淚,“格格”笑了兩聲後哼唱著小曲,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看著她走遠,伊大力頓覺一頭霧水:又哭又笑的,她不會腦子有問題吧?

  第二天中午,伊大力去了街口,一屁股坐在英戈蘭身前的凳子上,說:“擦鞋。”“兩塊一雙。”英戈蘭頭也沒抬,拿起抹布先拂去鞋面上的灰塵,接著擠出鞋油塗上刷子,手法很熟練,也很到位。伊大力接著說:“英小姐,你打扮得真漂亮,怎麼看都不像擦鞋工。”

  通常情況下,女孩子都樂意聽奉承話。但伊大力並沒奉承英戈蘭。瞅瞅街邊,女擦鞋工足有十幾個,可沒一個能像英戈蘭那樣穿得乾乾淨淨,利利索索,還化了淡妝,讓人看著就賞心悅目。誰知,英戈蘭並不領情,口氣淡淡地說道:“我在工作,別閒扯。”

  “我沒閒扯。我覺得,你應該去找一份更合適你的工作。”伊大力說。英戈蘭這才抬起頭,回道:“憑自己的雙手掙錢,沒啥不合適的。伊先生,你可以走了。”

  只兩句話的功夫,英戈蘭便將伊大力的鞋子擦得一塵不染。伊大力從包裡掏出張紙遞到了英戈蘭手中,說:“謝謝。這是工錢。”

  英戈蘭看了一眼,不由怔住了——伊大力遞給她的不是鈔票,而是一份用工協議!

  近段日子,伊大力一直在忙,忙著尋找店面,準備開一家東北菜館。昨晚,他一直尾隨英戈蘭,並找到了她的家。那是一間很簡陋的棚戶房。今天一早,等英戈蘭出攤後,他推開了那扇破舊的門板。四下望去,低矮的房內雖然擺設簡單,沒有電視,也沒有像樣的傢俱,但收拾得非常規整。聽到動靜,裡屋傳來一聲詢問。走進去一看,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老太太是英戈蘭的奶奶。奶奶說,英戈蘭十二歲那年,父母離婚後又各自成家,誰也不肯撫養她,一氣之下,打小要強的英戈蘭就帶著奶奶闖到了這座城市。這麼多年是怎麼走過來的,到底吃了多少苦頭,只有她自己清楚。可在奶奶面前,她總是笑;在鄰居面前,她總是那麼強勢。伊大力終於明白,其實,強勢背後也隱藏著一顆柔情女兒心——身單力薄的她害怕受欺負,於是就靠說狠話來壯膽;她一個人躲到河邊放聲大哭,是因為心裡積壓了太多的委屈,又不能讓奶奶看出來……

  “喂,伊大力,你知道那個王八蛋的腦門是誰撓的嗎?”剛走出幾米遠,伊大力就聽到英戈蘭大聲說,“是我!本姑奶奶最討厭別人動手動腳,打我的歪主意!”

  “放心吧。我伊大力可是正人君子。”伊大力回頭笑笑,心說:少跟我裝大姐大,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心甘情願地變成老闆娘。啥,老闆是誰?還用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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