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

小溪是我教過的學生中畢業以後還回來看我的很少幾個女生之一，畢業那年她好像是十八、九歲，人既聰明又漂亮，身邊時常圍滿了男生。

那時我採用的是民主管理的方法管理班級，即由全班同學投票選舉班幹部，班幹部分工負責團結協作，班級事務均有班委會提出處理意見和具體實施管理，每週一的班會課，我經常坐在學生幹部的位子上一言不發，但會卻開得有條不紊。班長主持，各個班委幹部對自己管理的事情向全班彙報，總結成績，指出存在的問題並拿出處理意見，最後班長歸納。因此我跟學生深交不多，但班級管理還是很好，被有的老師戲稱之為“甩手掌櫃”。

小溪她們畢業以後有的上大學遠走高飛了，有的很快就就業了，那時就業不是太困難。大約是她們畢業後一年多的一天，小溪買了一條煙、一合茶葉、兩瓶酒來看我，我一看禮物價值一千多元，我嚇了一跳，我說：“孩子啊，你一個月才掙多少錢？頂得上我一月的工資了，這禮物我可不敢收！”

她甜甜地笑著說：“老師，您放心，這點小錢我還是有的，我不至於給您送了禮就餓肚子。”

我聽她說話的口氣，感覺有些不大對頭，一個剛當護士沒多久的小女孩一個月能掙多少錢，怎麼可能出手如此闊綽？我說：“小溪，你的心意老師領情了，禮物你最好給你爸爸拎過去。”

小溪突然收起了笑容說：“老師，您比我爸爸通情達理，所以專門買來送給您的，您要是真不要，回頭我走的時候扔到垃圾桶裡就是了。”

“好，好！老師我收下你的禮物，不過我希望你告訴我你在幹什麼，不然老師喝到肚裡也不痛快不是。”我對小溪說。

小溪有些嚴肅的對我說：“老師，您還會像以前那樣批評我嗎？”

我不記得以前曾經嚴肅地批評過她，和我帶平行班的一個班主任劉老師很喜歡胡亂批評學生，那時就要畢業的學生談戀愛時有發生，他有一次開班會就說：“我警告你們，別在高中時就談戀愛，有一天把孩子生在教室裡你們自己負責。”事後有一個家長要打他的耳光，我代表學校出面做了很多工作，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後來我在班主任例會上就嚴格要求所有班會講話都必須寫在《班主任工作手冊》上，以免類似的事件發生。但是我說：“如果真做錯了什麼，老師該批評還得批評。”

小溪說：“老師，我不告訴您了。”

雖然她沒告訴我什麼，但我猜想這孩子一定是辭了工作到南方打工去了，那邊收入高些；同時我又有些擔心她會做什麼蠢事，就旁敲側擊對她說：“你可千萬不要像歌裡唱的那樣‘拿青春賭明天’啊？”只見她“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吃過飯她就堅持要走，我把她一直送到車站揮手告別。

兩年後，她又一次來看望我，手裡提了兩瓶酒一合茶葉。吃飯時我問她的近況，她說她正在炒股。我問她：“炒股可是要一筆不少的投資，你哪來這麼多錢呢？”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卻說：“靠人不如靠己，尤其是做生意的男人更靠不住。”

我估計她上次來看我大約是跟有錢的人當二奶，我問：“被人騙了？”

她終於忍不住了流著眼淚說：“我跟一個老總當秘書，他每月給我5000塊錢工資，另外一間價值上百萬的住房，連房產證都給了我，我深信不疑，誰知他突然失蹤了，一個律師來跟我要房子，我拿出房產證，律師連看都不看就說你拿的是地攤上買的，如果不信可上網查一查。我一查果然是假的，好在那時候我省吃儉用存了一些錢，現在靠炒股生活。”

“小溪，如果說過去你犯了錯誤是輕信別人，那麼你現在又過分的相信了自己，靠炒股生活是極不實際的，命運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國際國內的經濟形勢、生產廠家的經營狀況、某一隻股持股人數的多少都會影響股值，可能有少數人炒股發了財，但大多數人都是虧的。還是做點實際的工作吧。”小溪對我紙上談兵明顯聽不進去告辭走了。

前幾天又來看我，什麼禮物都買不起了，吃飯的時候我問她的近況，她說：“炒股賠光了老本，暫時又沒有找到職業，我爸爸說我的同學一個個有家有業，孩子八、九歲了，都過得很幸福，就只有我一個人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叫我沒事少回家，少丟他的臉，這不我只有到您這裡來，哎——”

我說：“沒事，小溪你還年輕，也有能力過好今後的日子，不愉快時就到老師家裡來。”我把她送上車後，她一直用依唸的眼神望著我，直到車開出去很遠......